或许也不是错觉，像是人与人再怎么信任也不可能完全把自己坦露在对方面前，是无意识保护自己的机制。
手上的毛球翻了个身拉回饴村乱数的思绪，他默默的看着方才还摊在他身上的灰猫蹦起来一溜烟就钻到店里的其他角落。觉得自己被丢下的乱数愤愤的吸了口饮料，被过度稀释的甜味让他想起自己方才就把饮料喝的一干二净，再怎么吸都只能喝到融化的冰水。
他往面前看过去，池袋少女还在撸猫大业，只不过换了一只直接坐在桌子上的猫大爷。那是只黑色的猫咪，跟其他毛球比起来很明显受到店主私心爱戴，穿着做工精致的红色外套，眼睛是异色的，像是发觉乱数的视线扭过头对他眨呀眨。
“哎——好可爱的衣服。”他低头发现除了桌上那只，同样有两只黑猫窝在少女的脚旁，比起期待一样的遭遇更像是在等待红外套黑猫下来陪他们，差别是一个蓝外套一个黄外套，“这是一套的吗？”
“唔，”少女看起来有些讶异，眼睛睁得要跟她的眼镜一样圆，趁着她分心，手上的黑猫赶紧溜了，连带原本窝在对方脚旁的二猫也跟着红外套溜走，“小乱你不知道Buster Bros吗！”
“⋯⋯是什么偶像团体吗？”听她的口气好像是什么日本知名还是全球知名的团体⋯⋯还是说是一个叫Buster Bros的人？乱数觉得自己或许在神宫寺寂雷的保护下与世界脱节。
“那是我们池袋最棒的代表队啊啊啊——”好像开起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饴村乱数过去在网路上认识对方也算有几个月，第一次知道除了撸猫和设计有其他让对方陷入亢奋状态的事物：“那你也不知道【Division Rap Battle】？”
隐约产生什么异样感，乱数不着痕迹的换了个动作，用手托着自己的脑袋，像有针钻着自己的脑袋般带来刺痛而微微眯起眼，口气仍旧稀疏平常：“可能是我之前在医院躺了一段时间所以有些东西没接触到吧？是有趣的东西吗！”
“何止有趣，那是当时我们最崇拜的事情！中王区消失前连我们女性都得小心路上会有拿着非法麦克风的人找碴呢⋯⋯池袋地区要不是有BB，秩序不知道会坏成什么样子。”像是想到什么，少女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尾音染上一丝落寞：“⋯⋯可惜他们一开始就输掉了，真不甘心。”
⋯⋯输掉？
好痛。疼痛像是知道少年无法阻止一样肆意妄为，有什么画面在眼前、在脑内快速流动像是录制好的影片，想仔细看清却不为他停下又变成另一个场面。
同样有着黑发与异色眼的兄弟互相扶持离场，另一组由像是军人、警察与黑道组成的队伍接受底下的喝采，他们同样的点是满是伤痕。
他看见了一个背影高大的身形披着白色袍子眼里毫无怜悯转身过去，簇拥着另外两人，欢呼声好像就在耳边——但是是对着谁？嘴里好像能够尝到咸味，可是他刚刚喝的饮料分明是甜的。
眼前突然的黑暗让饴村乱数以为自己又要失去意识，踉跄的往下坠光明又重回视野，眼前的人事物再次刷回现实的颜色。
对面的池袋少女有些茫然的望着自己，他感觉到右手底下是一片冰凉，看过去才发现自己刚才把玻璃杯推倒，透明的杯子在桌上小幅度滚动而倒出来的冰水很快镜染湿桌巾。
“小乱？”
“啊、老毛病⋯⋯头有点痛而已。”
才怪。他在心底暗骂，简直像有一堆不长眼的人大力的扯着头发，每一下都扯到脑神经。
见到乱数状态不好，少女也想起对方曾说过自己身体不好躺过医院的事情，刷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边的毛球因为她的举动吓得窜走。
“不能这样啦⋯⋯不让小乱我先带你去买药再送你回去，不能放着不处理，药妆店离这里不远，嗯、我们先过去！”
好像老妈子一样。饴村乱数忍不住这样想着，但疼痛捣乱了他的思绪，一时没办法想出最适合的打发方式，干脆点了点头，让少女带着自己出了店面。
外头的阳光火辣辣打下来，暴露在外的皮肤都被刺的生疼，产生的晕眩加上原来的疼痛让他产生自己快晕过去的错觉。
不行，在这里晕过去的话那女孩一定会联络寂雷的⋯⋯现在还不能昏过去，这副烂身体还不给他撑住。
嘴唇都要被咬破，饴村乱数可以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嘴唇的疼痛稍稍转移在脑袋的注意力。待在药妆店的好处是可以吹冷气，冷空气让他的脑子稍微清楚些，但方才脑袋跑过的画面却依旧混乱，好像被谁刻意打散一般，得在一个安静没人打扰的地方才能把零散的片段重新组合起来变成可以辨读的资讯。
不过⋯⋯Division Rap Battle吗？
想到这个词脑袋又开始发疼⋯⋯回去再认真整理吧，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头还在痛没办法好好思考。
好像想起什么东西，是什么重要的关键字吗？
“小乱，药在这里！”池袋少女紧张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乱数愣了下才露出笑容说声谢谢，撕开包装弄出药丸随着白开水下肚。冰凉的水流过喉咙，可以感受到吞咽异物的突兀，乱数知道这药对自己可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就像是过去他有生病征兆时神宫寺寂雷也不会带他去看医生⋯⋯也可能是对方本身就是医生的缘故。
寂雷会让自己躺着休息，有的时候是躺在软软的枕头上、有的时候是他故意撒娇让寂雷挪出大腿让自己躺着。药物对他的影响不大，需要的总是冰敷还要休息，隔一天总能好上许多。
为什么药物对自己起不太了作用呢？意识模糊的时候好像问过这个问题，男人思考了下，告诉他可能是昏迷时期用药太凶导致抗药性，好像还有一大堆专业术语搞的原本快止息的头痛有复发现象，赶紧把脑袋埋进被子里阻挡来自神宫寺寂雷的唠叨。
“谢谢姐姐⋯⋯感觉有好一点了呢！”他朝少女扯出笑容，看见对方松口气的样子自己也松了口气，这样的伪装足够骗过对方⋯⋯接下来就是回家休息。
虽然说不需要，但饴村乱数还是被对方拉着手出药妆店，说是给自己一个依靠不然小乱真的倒下来就不妙了。乱数辩解自己没有那么虚弱，却没有要挣脱的意思任着对方搀扶。
“所以三郎你真的不要紧——啊、不好意思。”被拉着的情况乱数只能单手去戴上连帽遮挡阳光，视线有一瞬间被遮蔽。与少女的惊呼同时的是撞上什么东西的感觉⋯⋯软软的，应该是撞到人了。
乱数勉强抬起头，视线落入一头黑色短发及红绿的异色眼，强烈的对比令人印象深刻。
是⋯⋯那只黑猫？饴村乱数第一秒冒出的是这个念头，下一秒他就把这个想法拍飞，与咖啡厅黑猫相似的人——是Buster Bros的山田一郎。
身体自己反应过来像是排斥一样，乱数还抓着那名少女的手，人已经躲到对方的身后，他感觉到有打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只能够低下头让帽檐挡住自己。
山田一郎、山田一郎——他应该要认识对方的，是在什么时候、是在哪里，不对、不是Division Rap Battle，那么就是更早之前⋯⋯
脑袋嗡嗡作响，从零散的记忆快速搜寻却寻不到想要的线索，过度思考反而让微微止息的折磨再次出现。
“一兄我真的没问题，一点中暑喝些水休息下就能改善⋯⋯真的不用特别去买药的！”比起山田一郎更为稚嫩高亢的声线，乱数微微抬起眼皮往对方身后看去，穿着黄色外套、脸蛋微红的少年朝他们跑过来，后头跟着的是大气不喘的蓝外套少年，年纪看来比据说中暑的那位大一点。
山田二郎和山田三郎。
“啊、真的没事吗⋯⋯”山田家大哥看来没有很相信，自家弟弟在面前逞强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还那么有精神能大喊应该没什么事，“抱歉，你们两个没事吧？”
比较高、戴着圆框眼镜的女孩子结结巴巴回了声没事，一郎不意外对方会有这种反应，毕竟Buster Bros的名声不是两年间就能那么快消失，路上突然冲过来要合照的女孩子也不再少数；他看向躲在对方身后那名比较矮小的女孩子，连帽挡住大半的脸，随着小幅度的点头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