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样说吗?
自幼起似乎就对社交划分了特定的规则,只是这个规则却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实不排斥认识新朋友并与之保持正常友好的往来。
她可以跟他们周末一同分享某个地方的美食,可以假期一起前往大海消耗青春,地点不是问题,活动内容不是问题,唯一有问题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就是这个群体必须是以‘们’为对象,无关男女。
她很愿意在午休时间段跟西园寺梨和她的好友们愉快的度过,也乐意接受放学时间段忍足侑士偶然的前往便利店与自己享用速食晚餐,却受不了一丁点被带上正式称谓的单独二人约会,哪怕约会的内容单纯的只是音乐交流或是其他。
这种情绪和忍足侑士无关,和任何一个人都无关,哪怕邀请她的人换成了西园寺梨或是中村晴太,结果也会一样。
保持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社交规则是为了内心莫名的舒坦和平静,保留一个不轻易跳脱出的自在的圆圈,她所设下的这道枷锁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投入,一人自在,两人过度拥挤,三人又恢复弹性。
只是,她也搞不懂自己此刻为什么会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原本应该是让自己舒坦的圆圈,此刻却好似漏了一个洞泄气般沮丧。
不知为何,那天之后忍足侑士若无其事专注练琴的侧脸在脑海里不断浮现又模糊,又真切得恍若近在眼前。
入秋以后,夜幕降临的速度安静得如同时间没有针脚,一触飘过却什么痕迹也留不下。
实望着窗外的天色,看了看时钟,差五分钟六点整,手上拿着餐盘帮还在下厨的竹内宗成摆盘。
如果她没记错,演奏会六点整开始,场馆距离此刻她所在的公寓耗时半个钟,忽略周六傍晚东京恼人的交通不计。
即使自己现在出发,赶到那里也绝对不可能再检票入场,何况自己手上还没有门票。
头顶上华丽璀璨的暖黄灯照在高雅洁白的瓷盘上晕出一圈圈细微可见的光圈,餐桌中央精致的木盆里盛放着一个个熟透了的圣女果,一条被切开的全麦面包占据着餐盘的前方,仿佛一艘船随时都准备好破浪而出,蓄势待发。
“爸爸!”竹内宗成被实过于激动的这声叫唤给吓了一跳,拿着锅铲转过头看见她情绪似乎有点起伏不定,“我想起我还有点事要出门!”
“现在?!”竹内宗成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女儿却没听自己说完直奔房间把门关了,竹内宗成拿着锅铲追到房门口大声追问,“实,是出了什么事吗?!”
实以最快的速度换下身上的家居服,随手抄起衣帽间里能最快速套进身上的裙子,抓了一双短袜就套上脚,匆匆忙往门口走去,手指随意捋了捋头上的头发。
“你不吃晚餐就出去吗?那你等会回来吃吗?”竹内宗成看着女儿一副赶着去哪的模样,问出的问题也接踵而至。
“我也不知道,我等会确定好情况了会给你打电话的!”实穿着鞋回道。
“你带手机了吗?需不需要我再给你点零花钱?”竹内宗成还没说完就听见女儿留下一句,“带了,不用给了,我走了!”紧接着大门就被关上了。
*
实赶到演奏会场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完整地暗下来。
此刻的情况很明显,内心的答案好像很疯狂。
下车开始便抑制不住狂乱的心跳节奏,似乎只有奔跑起来才能不再忍受这种痛苦的折磨,周围对自己相对静止的一切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奔上演奏场馆前的拐角台阶,转个弯继续往前奔跑。
她知道正常,合理的情况下,不该是见到还会在等着的某个人,更不该是见到某个人沮丧万分的坐在演奏场馆前的最高台阶上独自望月看星。
可是真的就是出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人正坐在台阶上,显然他对此时此刻会出现在此地的竹内实也感到万分惊奇。
明明像极了月曜日晚九点黄金档恋爱剧上俗套的情景,等自己回过神时,心跳声好像静止了,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那道孤独又耀眼的身影牵引。
她知道,将来的某个时刻,某一瞬间,自己一定会再一此沦陷。
但不能是现在。
将来的某个时刻,她会把搁在神奈川宅邸储物室里那把老旧,灰尘积载的小提琴的琴身做船,琴弓做浆,划着船找到忍足侑士。
如此清晰的看到忍足的脸庞,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一边穿上原本脱掉搁在一旁的外套,扣上纽扣,因为路灯的关系,他眸内的光芒熠熠生辉,好似夜空中亘古闪耀的星辉,散落在他满眸里的千万星辰碎片,是跌入他眸里坠落凡尘的一颗星星。
温柔的夜风将他三两下吹到自己面前,开口说话时才发现自己声线带着剧烈奔跑过后的嘶哑,“忍足…你怎么还在这…”
“等的人还没来只能坐这咯。”忍足侑士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低下.身来笑着说,“寿司君,你还想听演奏会吗?”
“怎么听?”实点了点头,但是错过了开场检票,眼前的人是打算带自己躲过保安混进会场吗?…
忍足自然而然牵起自己的手,拉着她走上刚才他走下来的台阶,走到最高一层阶梯却又停了下来,实看着忍足认真思考的侧脸,没一会儿他又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平铺在台阶上,侧过头对着自己笑得像个孩子般,“希望你别介意,但是我亲自验证过了,这里不仅能享受到不差的演奏音效,还能欣赏到绝佳的夜景。”说完伸出一只手让自己享受到骑士悉心爱护的公主般的待遇,被牵着上座。
时间一分一秒随着场馆内小提琴每个音符的起承转合流逝,最后一声激颤的落下也预示着这场演奏会的结束迎面而来,那声音也随风而逝。
一场既看不见演奏家们优雅拉琴时的姿态,一场听不真切的音乐演奏会,唯一记住的,只有彼此间偶尔对视时要多傻有多傻的傻笑又难为情不禁望向夜空繁星的视线。
趁会场里还没涌出大量的人,忍足拉着自己起身,拍了拍外套上不存在的尘屑,又将衣服披在自己身上,“想吃东西吗?”
实摸了摸早已干瘪的肚皮,“想吃超级热的热狗!”说完也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很好的笑出了声。
“坐太久冷了,想吃热的是吧。”忍足笑着摸了摸自己被风吹乱的一头短碎发。
“厉害!你怎么知道哈哈!”
忍足视线看似不经意的扫过自己脚上急匆匆出门时随手套上的夏日短袜,想说的话不言而喻。
“呵呵呵呵呵呵呵…”看懂忍足眼神暗含的意思,实只得尴尬的笑出声,怪自己没事找事被训。
入夜后,东京的交通车水马龙,和神奈川形成对比的红灯星星点点,到处可见的耸入天际的建筑物和很俱规模的场馆。
市区内好似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空气中洋溢着各种食物香味混杂的气味。
街边年轻的情侣们用热吻诉说衷肠,演奏厅外的卖花女孩用廉价的塑料花点缀花篮,有身份的人们穿着正装在街边的小酒吧里埋头吃着章鱼烧。
高速道路上尘土飞扬,从这一侧飞向那一侧,然后又飞回这一侧。
少年牵着少女的手穿梭于都市里的大街小巷,只为找寻少女随口说的那句‘想吃超级热的热狗’。
好不容易坐在暖和的店内可以填饱肚子,忍足侑士却好像记着仇不让自己吃得安稳。
“所以?为什么一开始不答应我,后来又像个小疯子一样跑过来?”忍足按着自己欲拿起热狗的手。
心中“啧啧”感叹着眼前这个人怎么这么霸道,形容词也用得这么不好听,什么叫‘小疯子’?
嘴上却还是老实作答,“牙套,因为牙套行了吧!”这是从以前到现在自己一直惯用的伎俩,用这个回答应付别人绰绰有余,她暂时还不想让忍足侑士知道自己内心的那些小九九。
忍足一开始还拧着一双好看的眉表示怀疑,却又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是因为牙套吃东西不方便才不想来的?”
实赶紧顺着忍足说的话重重的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少年!你要知道作为一个十六岁少女的我,还是很在意自己形象的!”
忍足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冷嗤了一声,扯了扯嘴角,“你觉得我会相信?之前在便利店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还吃了这么多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