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星魂回来了,手上拿个盒子放在桌上,扬扬下巴道:“给你的,打开看看。”
少司命打开盒子,王也走过去看了看,是一把匕首,纤薄小巧,锋利异常,握柄与匕鞘被镶上美玉,显得奢靡华丽。
“认出这是什么了么?”星魂复坐下,带着些笑意问道,见少司命摇头,他用一种莫名的语气说,“这把匕首,曾经被燕太子丹赠予荆轲,用来刺杀当今陛下。”
“随后,那位陛下将这把匕首给了东皇阁下,东皇阁下又给了我……少司命,你来猜猜,那位把这东西给阴阳家是个什么意思?”
王也看着这柄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徐夫人匕首,于心中已对星魂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还能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的,不过是——
“不错。”看到少司命沾了茶水在石桌上写的“警告”二字,星魂点头道,“阴阳家是帝国的一把刀,但帝国的刀有很多,论听话好用,还属赵高手下的刺客组织罗网。阴阳家和帝国准确来说只是同盟的关系,所以那位不放心了……”
“不过——”星魂说着话音一转,将少司命闻言推过来的盒子又推回去,阴柔语调变得轻快许多,“这柄匕首重要的是它代表的意义,而不是它本身,匕首只是匕首,因此阴阳家谁用都无所谓。我既然把它给了你,那它就是你的,正好用来给你防身用,毕竟,阴阳术偶尔也有靠不住的时候。”
就比如失去功力时……
说着,星魂双眼流露两分嫌弃:“既拥有天赋,自不可荒废,你那身手还需多.多.操.练。”
少司命点头,合上盒子收下。她见天色已晚,起身准备告辞。
“去吧。”星魂挥挥手,“回去好好准备明日的祭典。”
第29章 冬至日
冬至日,阴阳家照例是要祭祀的。这一日的祭祀规格比之新年祭祀也不过只低一点,但其所代表的意义,却实是新年祭祀比不上的。
阴阳家重视姬姓血脉,而“姬”乃周国皇姓……同时,阴阳家亦从前朝继承了不少东西,因此,这祭典也与前朝分不开。但现在这片土地归属大秦,因此作为秦之盟友,阴阳家内有些东西也必需改了,就比如这祭祀,从前最盛大的祭祀总在岁首,但周以冬至为岁首,秦却以十月为岁首。
好在秦人重祭祀,一年之中总会有多次祭典,阴阳家也只是将冬至日的祭礼稍降规格,算是有个交代。同样,只要阴阳家不是想造反复国,帝国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借此彰显自己大度容人的开阔胸襟。
王也跟着少司命回了对方的宫殿,可他作为新时代根正苗红的有志青年,哪怕这里只是虚幻的记忆,也不能夜闯人姑娘的闺房,因此便在房外的树上凑合了一夜。
内景之中,王也感觉不到饥饿和困倦,可呆在树上也确实无聊。冬日的风冷飕飕的,王也不会在内景里被冻感冒,但能感受到刺骨温度,实在冻得受不了了,忍不住想,没有件羽绒服,能有件棉袄也成啊,鬼知道这里是冬天这么冷,他自己还穿着短袖短裤。
不知是怨念太深还是怎的,只是思绪一转,王也身上的衣服竟真的变成了一套羽绒服。
“嚯!还真行?”王也挑眉。本以为自己无法干预少司命的内景,但照现在来看,似乎只要不对内景造成影响,只是自身的改变应该没问题?反正在内景中,他就是个不存在的透明人。或者……他能采用迂回间接的手段去干预?
本来他差点就要对自己失望了,身为术士却无法控制内景,说出去他能被诸葛青嘲笑死,现在看来,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身上暖和了,王也也有了耐心继续等下去。
冬日天亮得晚,但王也估摸着也不过是凌晨四点左右,屋内便有了动静——少司命起了。
两下击掌,便有早已等在门外、一身白衣打扮的仙童推门进殿,服侍着少司命洗漱更衣。
王也原来就吐槽过,这里虽也是秦朝,但与他那里的秦朝着实大不相同。男子倒还好,可女子服侍却显得十分现代化,露肩开叉高跟鞋,让王也十分不适应。
待少司命打扮好出来后,王也下意识看过去,却着实被惊艳了一下。
这是一身祭祀的礼服,不像平日里少司命的长老法袍,这身衣服虽说也走的是阴阳家一贯的飘逸路子,但宽袍大袖、里三层外三层,全穿上后却并不显厚重,每一件都很薄,层层叠叠压下来的微长后摆像绽开的花瓣。整体以黑色为主,辅以墨绿和深紫,绣了细致的图腾与花草藤蔓纹样,间或点缀祥云,环佩叮当。少司命一头紫发在发尾处束起,面纱换成了紫玉的细细珠帘,神秘又不失威严。
王也忍不住唤出一声“阿少”,少司命却依旧是听不见的,可也不知是否是由于王也已经可以细微地影响内景的缘故,对方似有所觉,抬头向树梢看来。
这一下,王也便与少司命对上了视线,但也只是一瞬,那双什么都没有映出来的紫眸就又消失在细密的长睫之下。
祭典盛大,依照天行九歌,除东皇太一之下阴阳家第一人——东君焱妃被镇压在樱狱,其余者,由东皇太一带领,左右是两大护法星魂、月神,之后是五部长老:金部云中君为首,左为火部大司命,右为木部少司命,两侧分别是土部湘君与水部湘夫人。五部长老之下又有各部的五灵玄同,内门弟子在中,外门弟子殿后。
《周礼春官·神仕》有言:“以冬日至,致天神人鬼。”叩拜神灵王也不感兴趣,祭典礼仪王也也不了解,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王也只是跟在少司命身边,顺便蹭个热闹。
他脑子里还想着方才那一眼,王也敢肯定,刚刚少司命绝对感觉到了什么。
可如果这样,先前的猜想就要推翻了。
王也本以为,现在的少司命只是记忆里少司命的虚像,是一种投射,而真正的少司命还在沉睡,但刚才那一眼让王也不再确信自己的原本想法。
他不信就那么巧合,从前的少司命在这一天的这一时刻也抬头看了树。
但若说眼前的其实就是少司命本人,那又如何解释少司命看不到王也、同时又按照记忆发展走下去呢?这只能解释为少司命的自主意识并不清醒。
可这种想法王也还需验证,同时增加他对内景的影响力与控制力。他就不信他身为术士,身负风后奇门,还拿区区一个内景没办法了!
祭典一直持续到下午,数个小时站下来,王也都替这群人觉得累。好不容易结束了,此时天也半黑,王也跟着少司命往回走。
眼前女孩让王也觉得熟悉又陌生,现在的少司命远不是后来和王也相伴近五年的姑娘。眼前的少司命是阴阳家冷酷无情的死亡使者,而后来的少司命虽然感情淡漠,但也会生气、也会迷茫、有时甚至会有些心软,会对着冲自己而来的好意与热情手足无措……但王也同样明白,没有现在的少司命,就没有后来的阿少,因此即使对方双手血腥,他也不会觉得反感厌恶,他只是更加心疼。
少司命只是一把刀罢了。
身后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妖媚的女人一把低沉带着微小颗粒感的微哑嗓音天生就带着性.感暧.昧,此时更是揉了抹盈盈笑意让人心颤:“小司。”
少司命回身。
大司命赶上来,身上是还未来得及换下的黑红交织的礼服。她鲜红的双手握住少司命手腕,借着宽袖遮掩快速往她手心里塞了什么东西,然后低声道:“回去再看,别忘了用上。”
随后女人笑着拿手指挑了一下颊边刘海,动作妩媚:“我就先走一步了。”
少司命握握手心,感觉出是一个小巧的圆形玉盒,温润的玉沾染了大司命的温度,让少司命有些冰冷的手都跟着发暖。
大司姐给了什么呢?
她有些好奇,快步回了自己的宫殿,将一直缩于袖中的手伸出,打开那小巧的玉盒,露出的是鲜艳的红色。
是胭脂。
少司命想到待会儿要赴的约,了然。
她走到妆奁前打开它,里面没有多少东西。少司命从不化妆,妆奁里除了一面铜镜外,剩下的也只有梳篦和几支样式简单的发簪。
现下她照着镜子,犹豫半晌,不忍拂了大司命好意,还是起身去净了手,回来重新跪坐于镜前。摘下遮面的珠帘,拿指尖挑了一点胭脂抹于唇上,霎时,本来浅淡的唇增添了一抹艳色,让整个人都生动起来,还有了些人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