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托盘，如花“哒哒哒”踏着诡异喜感的步子走了。看了眼那出自神机百炼的机械产物，少司命垂下双眼。
这东西......没有阴阳家的傀儡好用，太僵硬了。
碧游村的饭食也是一样的淳朴，都是村民自己种出来的东西，因此也没有太丰盛，但是味道确实不错。用了饭，便又有如花把餐盘碗具拿走，时间卡得正正好，恰巧在少司命刚吃完饭的时候便又响起了敲门声——时间卡巧到生怕少司命看不出来自己被人监视。
看来，对于自己，马仙洪也不放心，自己应该也是被归类于“别有用心接近王也”的一类人中了。
她净了口，擦干手上的水珠后拨弄了两下刘海。随着头发越长越长，刘海已经挡眼了。四年多里，她的头发从及胸到披了满背到长及大腿，其间从没有修剪过，倒是刘海出于必要修了多次——都是她自己对着镜子动手。
屋内没有镜子，少司命自己带了把小巧的折叠剪刀，放在身上，因此在安检时没有被收走。拿出手机开启自带的镜子软件，少司命拆了发饰，打开剪刀在刘海处比划了两下——不行，不对着真正的镜子，头发太容易被剪坏。
想了想，她站起身走出去，敲响了隔壁王也的门。
“阿少？怎么了？”
王也打开门放少司命进来。他的丸子头被拆散披在背上，看样子是吃饱了准备睡午觉。
少司命将剪刀反着递给他：「没有镜子，刘海长了，想你帮忙修一下。」
“哦，行。”王也了然地点点头，接过剪刀，由于屋内没有椅子，就指了自己的床，“你坐那儿吧。”
他转身从包里翻出个本子撕下一张纸叠了一叠，然后坐到少司命对面，将纸隔在少司命的眼睛之上用来接碎发，“剪到齐眉那里就行了吧？”
少司命点点头，皮肤和纸的接触于是带出一阵痒，让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退。
“别动。”小道长沉稳声线里揉了笑意提醒她，见女孩又挪回来，拿着剪刀的手开始一点点修剪刘海。
他修剪的速度算不上快，但是拿剪刀的手很稳，稳到冰凉的金属丝毫没有碰到女孩白晢的肌肤。
也没用几分钟，刘海就修剪完了，王也移开双手瞅了瞅，很好，是一条笔直的直线，不像狗啃，也没有歪斜。
“一次成功，看来我还挺有天赋。”他笑着说，又凑近了，看到少司命的脸上有方才漏下的碎发，于是放下手中物品，一手扶了对方后颈，轻声道，“先别睁眼。”
温暖的手指拂过少司命长密而卷翘的睫毛，拂去上面的头发，又探过去取下对方的面纱，曲指蹭过如玉雕雪砌的面颊，将粘在上面的头发扫去。
撤回手时，王也感受到女孩清浅的呼吸，鼻尖萦绕的是清新的草木花香。意识到距离太近了，二人的呼吸甚至都能交融后，他心中一颤，帮少司命戴好面纱后猛地一撤身子，坐在床边背过手转开了脸，脸上温度渐升。
少司命感受到对方的动静，但又不清楚是否可以睁眼，于是摸索着去拉王也的衣角，轻拽两下。
深吸一口气平静心绪，感受到衣服上的拉力，王也转过头来，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磨蹭过方才接触到少司命脸颊的那处指关节，清清嗓子开口，“好了，睁眼吧。”
长睫颤了颤，露出一双沉静清透的紫色眸子。
少司命拿了手机，透过它看自己刘海的情况，半晌收回手机，满意地对王也点点头。
“你喜欢就成。”王也抓抓头发，“我还担心给你剪坏了。”
虽然少司命依旧没什么表情，那双眼也透露不出什么来，但王也就是能感觉到对方现在淡淡的开心，于是他松了口气，甚至也跟着莫名开心起来。
送走少司命，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王也回想起刚才那极近的几厘米距离。似乎在他不经意间，距离就缩短了，短到呼吸交融、短到能闻到对方身上好闻的气息、短到能看清女孩脸上细小透明的绒毛以及数清那两扇睫毛的数量、短到……只要再往前一探身，就能吻上那双熟悉的能在脑海中描摹出模样的柔软双唇。
“靠！”
狠狠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王也几步扑到床上，把脸砸进枕头里，似乎像这样挡住自己升温的脸颊，他就能将脑海中无法自控的混乱思绪稳住。
然后，他在枕头里闷闷地恨声骂道：“……靠。”
周围的人把他和阿少看做一对儿，诸葛青问他喜不喜欢少司命，张楚娆总觉得自己抢了她家女神，现在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住自己……
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他还怎么再欺骗自己，其实他对……并没有那种心思。
可谁都没有想过，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有考虑过，若是他和阿少真的在一起，万一因为他、因为他身负的风后奇门而害了阿少……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
少司命倚靠在床头，身后垫着柔软的枕头，旁边是方才打开的窗户，一侧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水杯，和王也的水杯同款，只是水杯的盖是浅紫色的，里面装了满满一杯放了草莓味维C泡腾片的水。
她伸出手去拨弄额前的刘海，刘海已经不挡视线了，整整齐齐搭在额头，发梢正好与眉持平。于是她重新戴上点缀着花朵眉心坠、其上镶嵌紫玉的头饰。然后，她取下面纱，露出一张玉雕雪砌的芙蓉面，手轻轻抚上被王也触碰到的地方。
肌肤与肌肤相触碰，温暖的温度互相传达，感觉却与刚才有所不同。少司命于是回想从前，和她有过这么近的亲密接触的只有大司命，可是似乎……感觉也不是这般，会让人的心跳隐隐加快，心脏越跳越高，几乎就要跳到对方怀里去。
她攥进了手抿唇，手上拿着的面纱被弄出了明显的皱褶，不能再立刻戴上了。于是她将面纱放到一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是又酸又甜的滋味。
第19章 赏花而已
少司命站在田垄边，看着有人卷起裤腿踩在水里弯着腰插秧。站在田里的女人见她一直站在旁边看，于是直起腰笑着问她，“小姑娘要不要来试试？”
试试插秧吗？她从没做过农活儿，在阴阳家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每日只需要练习阴阳术就好。
想了想，少司命摇摇头。
旁边的地上摆了一捆捆还没有插的秧苗，她从那里面抽出一棵握在手里，阴阳幻力促使秧苗快速成熟，抽穗结实，金灿灿的谷粒沉甸甸压弯了苗梗。
她将稻子递向女人。
女人先是诧异，随即又笑了，冲少司命摆摆手：“原来也是位大师……那稻子大师就拿着吧，我还要继续插秧，总不能所有的秧苗都让大师帮忙催熟。”
于是少司命收回手，又看着女人插完了手中所有的秧苗后去拿新的，这才捧着那一棵成熟的稻子转身走了。
这一边，王也睡在树下，会周公会到直流口水，忽然觉得鼻子痒痒，一个喷嚏打出来后，人就被拽出了黑甜乡。
朦胧睁开眼，身上被树叶盖了一层，几乎就要被埋，眼前立了两个人，一个一身白，而另一个……
“嘿！”诸葛青笑眯眯地冲王也打着招呼，手里还拿着把对方弄醒的罪证——一棵草茎，“以叶为盖以地为庐，王也道长，好境界呀！”
“什么鬼……”揉着太阳穴站起身，王也拍开满身的叶子，一想便知这是谁干的，只是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出于好意给他盖了层“被子”，还是只纯粹想要戏弄于他，“那个小祖宗……”
与此同时，少司命慢悠悠顺着田垄往前走，纤长漂亮没有一点薄茧的手指圈着稻穗的叶子打转，卷了一圈又捋顺回来。待玩腻了，她于是抬头向前看一眼，遥遥望见一人一拳攻向王也，被王也用太极把人甩了出去，那人的头直冲一边的岩石撞去，眼看就要撞个头破血流。
少司命捻着叶子的手指一变，远处无数细小的藤蔓拔地而起，眨眼间便织成一道柔软却韧性极佳的藤网，将那人牢牢兜住，免了对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血光之灾。
她见那人转危为安，于是收了手，重新捧着那一棵稻穗于掌心，模样就像是捧着一株灼灼盛放的花枝，清凌凌走到王也身旁站定，对一旁的诸葛青点点头当做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