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五层之上，还有更为强大的阴阳咒印，相传因为太过邪恶而成为禁术，在时间的长河中，它们很多已经失传。
这个归元阵和占星律有共通之处，却似乎同时又暗含了移人心智的可能。若是人因为想要一个答案所以占卜，而这个答案又不是凭借他的能力就能够轻易获得的，那么他很可能在内景中被答案迷惑并且吞噬。
想通这一点，少司命忍不住思索，内景其实也是精神世界，虽说这是诸葛青将她与王也拉入的内景，所以进入的也是诸葛青的精神世界，但术士的内景共通，因此其他人对于内景也有一定的影响能力。自身思索什么、或者处于内景中的人掩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内景很有可能都会投射出来——
只是心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霎时间，内景便起了变化。粉色的花瓣飘下，起先只是几瓣，紧接着便越来越多，如落雨、如飞雪，生机勃勃地开满了整个空间。
“……什么情况？阿少？”王也被这突然的变故一惊，下意识想去拉少司命，却被对方躲过。
似是被蛊惑般，少司命向着漫天花雨的最中心走去。
“……这是……贪禅？”诸葛青与王也对视一眼，“跟上去！”
那是一颗枝干粗壮树冠丰满的樱树，花开无叶，繁花累累缀满梢头，沉甸甸压下来好似一片浓云。
而就在那一片云山雾罩之中，随着少司命的靠近，一道阴柔的少年嗓音响起，似是责问：“少司命此时才到，可让本座和大司命好等。”
跟在少司命身后的王也和诸葛青俱是一愣，随后王也似有所觉——这应是阿少的故人。
“……不是贪禅，是记忆。”
樱树下，是一条木制的临水而居的长廊，长廊上似乎坐了两个人，可是花雨太大了，因此长廊内的情景让人看不真切。
少司命于树下站定，一双沉静的眼看着长廊的方向。
而在少年之后，廊下的另一人也开口了，是沁满了笑意的妖娆女声：“星魂大人息怒，少司命来迟原也有我的缘故。”
随后女人又道，“小司快来，星魂大人带了好酒，这下咱们可有口福了。”
“哼。”本也并不是兴师问罪，那少年略带嘲讽地冷哼一声，再开口时声音却已揉了三分暖意，“大司命你好歹也是长老，阴阳家还能缺你这口酒喝？”
少司命立于树下，风扬起了她的衣摆、面纱，绝色容颜于面纱被风吹起的缝隙下隐现，露出紧抿的一双苍白唇瓣。
风很冷，带着自北而来的凛冽寒气，如锋如刃，花瓣渐稀，有雪飘落下来，与粉嫩的樱花一同落了三人满身。
——这不是樱花盛开时节该刮的风、该有的天气。
廊上气氛和煦温暖，而女孩驻于风雪中，纤细的身影似乎就要被这风雪冻僵、压垮了。
王也担忧地看着少司命，此时他根本看出不对方在想什么。是怀念？是难过？一概不知。只能感受到女孩身上的气息沉郁，可那双紫眸依旧无波无澜。像是紧闭的心门开了口子，然后他走进去了，可心门的主人不知为何突然又将门关上，将他关在里面，又驱逐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
他明明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人都了解她，可正是因为这份了解，此时此刻他却看不懂她了。
他只能开口喊一声：“阿少。”不知用什么语气。
一个简短的称呼如石子坠入平静的水面，让本来站在樱树下的少司命突然有了动作。
翠色的流光自指尖溢散，万叶飞花为刃，十指掐印如兰，以她为中心，逐渐盈满了整个场景，刀片一般将樱花、长廊、人影都绞地粉碎。繁花飞雪被绿叶裹挟，长廊下少年与女人的身影面容被撕裂变为碎片，像是掉到地上的晶莹琉璃。
那声“少司命还不快入座”的和煦催促的呼唤被与整个场景一同揉碎。
王也和诸葛青只能捕捉到一蓝一红两片衣角，随后空间就化为了最初的虚无。
小道长看了一眼安静的女孩，转头对诸葛青说：“先出去吧。”
于内景中脱离，王也擦了嘴角因占卜吐血留有的血迹，第一件事就是起身去探少司命的情况。
他犹豫着将手搭上少司命单薄的肩膀轻唤：“……阿少？”
女孩闻声睁开眼，王也在那一抹浓丽紫色出现的一瞬间下意识移动身形，挡住了可能被他人因探究看向这里而发现的、少司命在睁眼一瞬间时流露出的、带着迷茫无措与细水流光的破碎眼神。
就像那一地碎裂的琉璃残片。
那双眼明明依旧有着琉璃一般的晶莹却冷硬的质感。
可她……似乎就要哭了。
王也的手轻抚上少司命头顶，帽沿下向来懒散耸拉着眼角的眼睛如今盛满了温柔的暖意。
他以口型无声对女孩说：“别哭。”
第17章 心思
“哎老王，”诸葛青坐在公园一隅的椅子上皱着眉沉默半晌，想到内景里那古香古色的建筑和两个人文绉绉的说话方式，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内景里……”
“别问！”王也面无表情冷酷打断道，“问就是不知道。”
“……”诸葛青黑线，“我不过就有一点点好奇，你说你这么大反应干嘛？而且就凭你现在的表现……你觉得我信不信你不知道？”
“好奇心害死猫。”王也斜了他一眼，叹气道，“阿少的情况很特殊，这次是碰巧才让你看到……不管你对此有什么猜测，这次的事我希望你能烂在肚子里，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那成，我不问这个，我问个和这个无关的。”诸葛狐狸微微一笑，打直球扔了个重.磅.炸.弹，“你对少姑娘有感觉吗？”
“？！！”小道长脑子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直直跳了起来，“胡说什么？！我……我只把她当、当师妹！”
“嗤——”诸葛青哼笑，“师妹？你俩一个师门么还师妹？说当妹妹还有点可信度。老王啊，不是我说你，喜欢就是喜欢，再遮掩也不会消失了去。我只问你，刚刚那句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
沉默是今日的北京。
“……行啊，老青，你究竟是来干嘛的？都开始八卦起我的事情了。”一手按上诸葛青的肩膀，王也磨着牙幽幽开口。
……嗯？八卦？什么八卦？他诸葛青才不八卦！
“我八卦你做什么？”诸葛青拍掉王也的手，“我只是好心……”顿了顿，他看王也一眼接道，“又被当了驴肝肺罢了。”
那语气，听得王也直嘬牙花子。
“算了，不闹你了，我准备回酒店了。”诸葛青看看时间，“你呢？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北京？”
“……今晚就走。”
“成，提前跟你说个再见，到时候我就不去送你了。”他往后靠在椅背上，“你不去找少姑娘？”
“……那也要我能找啊！虽然看不出来，但我总感觉她在生气……”一说到这个王也就头疼，还要再加上一头雾水，“可我哪儿惹到她了？！那小祖宗根本不理我！只要我一靠近就有一堆树叶子糊我脸上！”
“噗——”诸葛青捂着半张脸发出一声轻微的气音，然后在王也刀子般剜过来的视线里笑得全身发抖。
王也刚开始还不满来着，后来就被诸葛青笑到没脾气：“我说，你别光顾着笑啊，帮我想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很简单啊。”好不容易止了笑，诸葛青恢复正色，“这样的记忆被我们两个外人看见，搁谁身上……都会有些不高兴吧。”
外人……
王也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两个字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他掩下这点不自然，皱皱眉又问，“那她对你的态度和我比起来可要好多了。”
“这个也好解释。”诸葛青勾起唇角眯着眼睛笑，“因为比起你，我是外人中的外人啊！”
站起身，他拍拍王也肩膀：“我先走了，回见。”
其实，凭王也这个人，即使他再直男、再不了解女性的心思，也不可能想不明白个中缘由，所谓的不明白，其实只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而已。
----------平地生秋兰----------
诸葛青回了酒店，王也遛弯儿般踱着步慢悠悠去找少司命。
少司命就坐在公园的另一隅，离他们不远，在一棵树冠丰满的树下——一棵樱花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