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被她这么一推,险些没摔倒在地。若不是有丫鬟搀扶着,恐怕要摔散一把老骨头不可,正要厉声呵骂,瞳孔猛然一缩。
身后跟进来的众人也纷纷往床上瞧了过去,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只见赵玉致衣衫不整地缩在床角低声啜泣,身旁的赵谨言一动不动的躺着,脖颈上还缠绕着一条蛇。正面向众人吐着蛇信子。
满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赵泠若有所思地盯着衣衫不整的赵玉致,忽从墙面上抽出一柄长剑,一剑挑飞了那蛇。
也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王氏扑过去抱着赵谨言大哭,众人如梦初醒一般,纷纷往后退了几步,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声。
“他们两个该不会是……”
萧瑜躲在纪王妃身后,颇为吃惊地捂住嘴,剩下的话虽然未曾说出口,可众人早就心照不宣了。
赵玉致的名声,算是彻彻底底毁得一干二净。
赵泠面上不悲不喜,也谈不上什么解恨,总觉得谢明仪这种做法,实在太过下作了,一点也不光明磊落。
即便谢明仪此举,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她还是觉得后背一阵发寒,屋里不绝于耳的哭闹声扰得人头疼不已,赵泠不喜欢看这种热闹,忽觉身后有一道火热的目光盯了过来。下意识回头一看,却见谢明仪站在人群身后,在一大群女眷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火热,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看,半点不顾身边人的目光,赵泠很不喜欢他这种眼神,仿佛一条疯狗要随时随刻将她吞吃入腹一般。
阿瑶看热闹看得专心致志,半点也没注意到这边的异样,谢明仪对着赵泠动了下嘴唇,无声地唤了她来。
也不知道为何,赵泠迎着光看他,见他面上褪去了往日的阴冷,竟隐隐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鬼使神差地走了出去。
谢明仪在前面引路,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行至桥头,他才驻足。
赵泠站定,抬眸望他,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若是承了他这份情,岂不是要和他沦为一样的人了?
“泠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你出口恶气而已。”
“不要唤我泠泠,”她蹙着好看的眉头,不喜谢明仪对她的称呼,“喊郡主就可以了。”
顿了顿,赵泠又转身,不肯瞧他的脸,“我此前总觉得,你不过是为了报仇雪恨,所以行事才狠辣了些。也是时至今日,我才知晓,你从骨子里就透着份恶,这辈子都改不了的。谢明仪,你不用对我虚情假意,皇上若真心宠爱我,根本不会让我下嫁于你的。说到底了,我也只是你们争权夺利的筹码。”
“可我对你是真心的,”谢明仪攥紧拳头,抬眸深深凝视着她,“为何你同我说话,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风轻云淡的口气?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你,从未想过。”
“你此前对我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伤害么?”赵泠目视着他的眼睛,质问道:“你污蔑中伤我父亲,设计谋害九王,害他被贬,又强迫我嫁给你。若不是后来,你发觉阿瑶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你恐怕早就对我痛下杀手了。赵玉致也算是你全心全意喜欢过的姑娘,你竟然害她名声尽毁。如此看来,你的真心还真是一文不值,丢在地上,狗都不吃。”
谢明仪默然,突然觉得活着了无生趣。原来在郡主心里,他所做的一切事情,皆是行恶,而他小心翼翼捧出来的真心,一文不值。
郡主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将他的真心丢在地上践踏,仿佛他是个木偶傀儡,根本不会痛一样。
过了很久,他才涩然道:“我总是说不过你的,是非对错,我也不想同你争辩,我全部都认了。现如今,我只想求一个重头开始。”
赵泠道:“重头开始么?那简单,我们和离罢,只要和离了,你我就是自由身,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扰,此前种种便算作两清了。”
“郡主说话可还作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但求郡主不要忘了今日之言,此前种种,算是两清了。”谢明仪说完这句,仿佛一瞬间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他身形不稳,伸手扶住桥杆才勉强立住。桥下的流水潺潺,碧波荡漾,同郡主身后万紫千红的美景相辅相成,他不禁抬眼望去,只觉得天底下头等大事,就是看清楚郡主的脸,可他终究是失望了,苦笑道:“阿瑶一向依赖你,便让她同你回长公主府。皇上那边,我会去陈请,只盼郡主从今往后,能把我所有的恶忘的干干净净。”
“我对不好的事物,总是忘得很快。”赵泠如是道,松了口气似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你早点同我和离,也不会生出这些事端。至于阿瑶,她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会善待她的。”
第51章 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她说完这句, 抬眸见太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谢明仪身上, 说不出来的萧索。他好像中风了,肩膀颤抖得仿佛秋天狂风中的一片黄叶,让人忍不住动几分恻隐之心。
可赵泠对他的恻隐之心, 早就被此前种种消磨得一干二净。和离之后,对两个人都好。
须臾,她转身,抬步就走, 一次都不曾回过头。
可只要她回一次头, 立马就能知晓,谢明仪伸手作出了挽留。一个执意离开,一个无法挽留。两个人还没有开始, 已经错过了。
待赵泠回到谢府时, 天色已经黑透了。阿瑶今个玩了一天, 早就昏昏欲睡,赵泠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睡。
阿瑶睡眼惺忪,抬手揉了揉眼睛,露出一副茫然不知事的模样。
赵泠险些要被她这副表情逗笑了, 压低声音道:“阿瑶乖, 我们收拾收拾东西,要回自己家了。”
阿瑶不解,比划着手势问:“回长公主府么?”
“是啊, 我们要回家了。”刚好马车也停了下来,赵泠扶着隽娘的手下了马车,阿瑶满脸欣喜地跳了下来,一扫先前的困倦,仿佛过年一般兴高采烈,隽娘不知和离的事情,还道了声:“阿瑶姑娘今日心情很好,看样子定是玩尽兴了。”
“要回家了,心情自然很好。”
赵泠语气稀疏平常,吩咐着丫鬟婆子将东西收拾收拾,能带走的,今日便一并带回长公主府,实在带不走的,她便通通不要了。
“郡主这是怎么了?同大人吵架了?郡主,大人还没回来,您这可使不得啊!”
“他回不回来,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已经和离了。”赵泠拍了拍阿瑶的肩膀,示意她抱着妙妙先去马车上坐着,这才回身道:“多谢你这些时日来的照顾,此次便算别过。若是不出意外,我再也不会踏进谢府半步。”
隽娘一听,立马便知大事不好,眼看着屋里的东西都快清空了,赶紧拦道:“即便是和离了,可今个天色也晚了,大人还没回来,郡主不妨等一等大人,好歹把话说清楚再走。”
“该说的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赵泠拂了一把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眸见屋里空空荡荡的,床杆上还悬着她此前打的络子,也懒得收拾了,“这屋里只要是我用过的东西,劳烦你一并让下人烧了去,这院子最好也封上,否则日后府上迎来了新的夫人,见了也该心生憋闷。”
说完这话,她再没什么可留恋的了。直接抬腿就走,刚好在府门前同匆匆赶回来的谢明仪撞了个正着,两人相对无言。
谢明仪望了一眼杂乱不堪的府门前,心里像是堵着块石头,憋得他浑身都疼。他见赵泠已经上了马车。三步并两步地迈了过去,伸手一抓她的衣袖。
赵泠不解,回身瞧他一眼,不悦道:“你做什么?”
“郡主,天色都这么晚了,不如明日再走?明日……明日我送你。”
“你再耽误耽误,天都快黑透了。”赵泠震了一下衣袖,竟然收不回来,她既好气又好笑地道:“怎么,这多人在,你要当众耍无赖?”
谢明仪当真是想耍个无赖,不让她走。可他又抛不开身份和矜持,手指因为攥得太过用力,指尖都微微泛白。两人正僵持间,眼前猛然一花。
他眉心紧蹙,只觉得手背上仿佛被人割了一刀,阿瑶夺过马鞭,二话不说就要再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