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列表里的敛芳尊头像是灰色。于是他发了条微信语音：“什么玩意儿，你们俩在处对象啊？”
对方回得很快，只有两个字：对啊
桌上的半罐雪碧被打翻了。薛洋手忙脚乱，拿外卖赠送的餐巾纸擦键盘，口中骂骂咧咧。
一分钟后，金光瑶收到他的评价，言简意赅。“……我操。”
当事人没上线，他坐在蓝曦臣旁边的沙发里看书。
最近金光瑶有不少时间都在蓝曦臣家，起因是他随口说了一句，图书馆人变多了，位子越来越难找。
蓝曦臣提议，要不来我家，安静。忘机基本不在，保姆家里有事辞职了，暂时也没找到新的合适人选。
金光瑶想一下，地铁四十分钟，还行。钥匙都收了，鉴于他不能真去偷保险箱，总要派上点别的用场。
此刻，他合上书，凑过去看蓝曦臣的电脑屏幕。公告还在滚动，世界频道聊得火热，各色文字飞速刷新，像是他教材上记号笔密密麻麻的标注。
“谢谢二哥，你做那么久的任务，干嘛不把东西拿交易所卖掉啊。”
蓝曦臣顺手把人圈到怀里。“我看赠送这个功能挺有意思的。”
金光瑶心道，是吗？我怎么感觉你在秀恩爱。
他懒得戳穿。“蓝学长，你叫我来学习，自己怎么摸鱼？你论文写完啦？”
“嗯，定稿了，等答辩。”
出现了，万恶的学霸嘴脸。金光瑶想，好在自己也勉强算一个，不然换个人来时刻面对这种刺激，不一定受得住。
“况且，”蓝曦臣忽然说，“你在这里，我哪有心思学习。”
金光瑶转头，琥珀色眼睛笑意盎然，里面有初夏午后的光影，映着自己的脸。
“二哥，你还说我擅长颠倒黑白，我看你也不差呀。”金光瑶佯装不悦，“不是你让我来的吗，现在又怪我。”
蓝曦臣亲一下他的额头，“难道不应该怪你吗？”
应付无赖金光瑶擅长，但如果正人君子不讲道理起来，他也无计可施。
金光瑶也不想看书了，索性和对方一起心安理得摸鱼。
秦愫前几天给他发来话剧当晚的照片，演出和后台都有，附赠几个视频，特写精修一条龙。末了她问：蓝学长需要吗？我也发他一份？
金光瑶被迫再次多角度全方位欣赏自己的女装形象。他回：不用，我发他吧
秦愫：嗯嗯，我懂我懂，不打扰了😏
秦愫她们搞的低成本舞台这么看起来居然有模有样，修过图后不输普通水准的正规演出。金光瑶尴尬之余，倒也觉得有趣，于是这会儿和蓝曦臣分享。
他们挨得很近，头凑在一起，金光瑶不时感到温热气息拂过脸颊。
他现在知道了那个吻为何深情。故事是假的，但戏中人捧了颗真心。
至于他自己当时在想什么，金光瑶回忆不起来。这两个月像场光怪陆离的梦境，即使他这样清醒的人，也有不愿醒的时候。
他们看完照片，退出来时蓝曦臣瞥到另一个相册。他没问，但金光瑶主动点开给他看。
少年穿着蓝白配色的校服，身旁的女人与他容貌相似，身后是葱郁绿色，两人的笑容定格在光影之中。
蓝曦臣对着那张照片，仔细打量许久。
“你母亲很美，她是位艺术家。”
“她会的倒是很多，唱歌，弹琴，画画什么的。但她从不让我学这些。”金光瑶有点惊讶，“你又没见过她，怎么看出来的？”
“她已经把你带到世界上来了。”蓝曦臣轻声说，“我特别感谢她。”
金光瑶感到眼眶有一丝发热。有那么一分钟，没人说话。他听见墙上钟表指针的滴答声。
他放下手机，叹口气。“我妈要是还活着，应该会喜欢你。”
优秀得体，长相出众，重点是家世清白，没有污点。孟诗大概特别希望他成为这样的人，但命运的不公在于，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我父母也会喜欢你的。”
金光瑶身体不自觉往旁边挪了一点。他面色如常，试探道：“你是想让我见他们吗？”
“我倒想，他们太忙了，”蓝曦臣说，“而且他们现在大概没心思管我和忘机的事情。”
方才那种一瞬的紧绷感消失了。金光瑶不动声色，把话题岔开。
时间过了七点，金光瑶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学校，顺便把外卖垃圾带下去。他蹲在厨房垃圾桶旁，用一次性筷子仔细清理塑料餐盒里的剩菜。
蓝曦臣看他的一系列动作，感到奇怪。“明天不是周六吗？”
“我明天下午和一个朋友约了吃饭，从学校那边过去方便一点。”金光瑶解释道，“二哥你能把旁边那个餐盒递给我吗？”
对方递过来，也没多打听，只是弯腰看着他。“不能明天早上再走？”
金光瑶一抬头，撞上他的询问目光，似乎带点期待。明明蓝曦臣只是在问自己的意见，并没有硬要留他的意思。但面对这张脸，他酝酿好的拒绝却说不出口了。
美色面前，人人都要缴械投降。尤其是这种无意识的美人计。
第二天一早，金光瑶动身回学校，蓝曦臣陪他走到地铁口，目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缓缓下行的扶梯上。
一整天平静无事。蓝曦臣在家里看书，期间刷到魏无羡的朋友圈，他和蓝忘机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了，配图是票根+自拍。从他弟弟面无表情的脸上可以解读出三条有效信息：这张自拍是被迫的，电影太烂不值得刷，但他心情很好。
到了晚上，他忽然想给金光瑶打个电话。
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人在某些时候会有奇怪的直觉，无法解释，就像文学作品里女巫们的预言，通常指向一些坏兆头与厄运。
他拨通电话，无人接听，五分钟之后再打，语音提示关机了。
TBC
* 这几句诗是我乱改之后凑到一起的，原句均出自《子夜四时歌》。
第十七章 17
Summary：意外与醉酒。
金光瑶觉得他近来的生活的确很戏剧化。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全世界是一个舞台，所有的男男女女不过是一些演员。
但如果可以选，他从一开始就无意卷入这场闹剧。
小巷，女人从精致皮包里掏出把尖刀，反射出月亮的冷光。
“阿姨，”金光瑶靠着墙壁笑了，“您这是要干嘛？”
“我要见你爸。”对方目测三十多岁，妆容精致，颇有姿色，面孔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扭曲，像个用力过度的演员。
此处没有摄影机。
“那您找他呀，电话号码我有，我看看。”金光瑶拿出手机，点开某个微信对话框，发送定位。
蓝曦臣的电话来得不太巧，像颗随时引爆敏感神经的定时炸弹。他们在铃声中对视，对方的目光愈发警觉。一只黑猫经过，望一眼他们，迈着敏捷步子走开了。
周围回归寂静。女人忽然逼近一步，刀子前端对着金光瑶。“你是不是……想报警？”
“没有，我朋友的电话，”金光瑶平静地答道，“我们好好地聊天，我叫警察干什么呀？您觉得吵我就关了。”
他向对方展示关机界面。
女人却忽然歇斯底里地笑起来。“你报吧，大不了我把事情捅出来，和他同归于尽。”
你们同归于尽，拉我做什么？
金光瑶这样想，面上依旧亲切道，“您别这样，有话慢慢……”
笑声戛然而止，女人打断他，“你真的没办法？”
“我真没办法，”金光瑶无奈叹气，“他见我的时间都不一定有见您多。”
这倒是他今晚难得的一句实话。
“他为什么不愿意见我？”比起问话，更像是自言自语，怨恨，不甘，心碎。它们以泪水的形态宣泄，从她捂着脸的左手指缝中流下。
是啊，为什么？或许孟诗也曾经这么问过自己。还有那些黑夜中隐去的姓名，从娇艳等到枯萎，或是在毒液里泡得面目全非。
金光瑶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透过那张妆容花掉的脸，见到许多女人的面孔，像无数个面具和幻影。
“阿姨，我说句实话，”他语气真诚，“您这么年轻漂亮，在一棵树上吊死，值得吗。”
“好，我不逼你，”对方似乎找回一点冷静，“你把东西给我，就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