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准信一来,不由都面面相窥。
贾妇人因前回泼了戴嬷嬷一盆洗菜水,而在素香楼的客人们中间有些名声,这位妇人与顾家交好,且从来不给侍郎府面子。
如今胡同里这状况,贾妇人搬走并不稀奇,可顾家要与她一道搬一道住,这就耐人寻味了。
茶博士嘿嘿笑了笑。
昨日贵客小王爷都站在顾姑娘这边,他靠着素香楼谋生,当然也是偏心顾姑娘的。
扇子刷的打开,茶博士道:“宁可搬去住邻居家的宅子,也不肯回侍郎府,不说顾姑娘与顾太太这继女继母的关系,只说顾太太与侍郎府的老太太,那继母女之间可真是一言难尽喽!”
意有所指的话,让众位客人们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闵老太太折腾徐氏二十多年,这些传言早就人尽皆知了,摊上这么一位继母,谁愿意回去看脸色?
别是病没养好,反而受一肚子气!
戴嬷嬷登门去骂过一回,但凡有骨气的,都不会低头的。
况且,又不是没处住去。
娘家人不亲,这不是还有邻居亲吗?
听风提着食盒走出素香楼时,心情愉快许多。
昨日得了小公爷应允后,听风安排了人手重新仔仔细细打扫了珍珠巷的宅子,又备了不少东西,想来顾姑娘搬进去之后会满意的。
城西离乌太医府上也近些,回头老太医去看诊就方便多了。
小公爷近来忙碌,作为亲随,听风自认要替自家爷把这些事儿都顾得周全完备。
不能出差池,绝对不能。
府衙里,寒雷给蒋慕渊上了一杯浓茶。
再是精力充沛,接连几日的辛劳还是让蒋慕渊有些疲惫的,他按了按眉心,一面看图纸,一面听工部的官员说重建的安排。
灾后的安置与重建,原本不是难事,可摊到他们这儿,却成了头痛不已的事情。
说到底,还是因为银子。
户部的官员也被叫了来,战战兢兢回话:“实在是不够拨的了,去年,川地、江南的收成就不好,今年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起色。
可眼瞅着北狄又蠢蠢欲动,年内打不打仗都说不好,我们总不能从兵部扣银子吧?
还有两湖呢,再过一两个月,还要防着大汛,万一出现决口,底下到处嗷嗷叫着要银子。
小公爷……”
蒋慕渊敛眉,现状就是如此,他就是把国库整个翻过来,银子也就只有那么点儿。
绍府尹趁人不备,暗悄悄走到蒋慕渊身边,附耳与他道:“小公爷,您又何必趟这浑水,别人躲都来不及,吃力不讨好。”
两人熟悉,绍府尹才有这一句提醒。
“我心里有数。”蒋慕渊微微颔首,沉思一番,与户部官员道,“你留着重建的银子,就够打北狄、防大汛了吗?不够的还是不够。先拿出来重建,反正养心宫一时半会儿建不下去,那边的银子都挪过来。”
一众官员哭丧着脸,他们哪里敢挪养心宫的银子。
蒋慕渊一眼看见听风在外头探头探脑的,干脆扔下了一句“圣上那儿我扛着”,站起身往外走。
听风把点心一一取出来。
蒋慕渊兴致不高,但还是拿了块绿豆糕。
“爷,”听风压着声儿道,“顾姑娘刚刚已经搬过去了。”
蒋慕渊一怔:“搬了?”
见听风点头,蒋慕渊忍不住笑了,他原以为顾云锦要纠结一天呢,没想到这般爽快,说搬就搬。
还是爽快些好,跟议事厅里那群似的,磨磨蹭蹭推推诿诿的,看着就累得慌。
他咬了一口百合绿豆糕,清香四溢,舒心极了。
第122章 就是本人
搬家是费劲儿的活。
从北三胡同搬去珍珠巷,可不像顾云锦从侍郎府搬回来那样,提着一个小包袱就算完了。
顾家小院里,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少,一两趟车搬不完。
徐氏和顾云锦、吴氏商议:“毕竟是借住,东西够用便好,全搬过去了,占人家地方。”
顾云锦也是这么想的,眼下若都搬了,回头修缮好了,又要一车车拉回来。
可旁的东西不要紧,石氏老太太的那些陪嫁,她实在放心不下。
虽说胡同里邻居们都淳朴,偶尔夜里不锁门也安全,但搬出去就不一样了,几个月无人看家,万一少了些什么,多糟心呀。
贾妇人是个能拍板的,她知道顾云锦挂心什么,笑着道:“我那儿杂七杂八也有不少东西,我要请两个护院的,反正我们两家相邻,让他们也帮着看顾些。”
顾云锦抿着唇笑了,没有拒绝,坦然应下了。
毕竟都搬过去住了,还在这些细碎小事情上生分,那就没意思了。
顾家搬出去,斜对面的黄家人还挺舍不得的。
黄阿婆拉着顾云锦的手,道:“会帮你们看着家的,别担心,让你们太太好好养身体要紧。”
阿婆是个直爽人,肚子里的话憋不住,见顾云锦扶着徐氏上车了,她去寻了贾妇人。
“本来一起住着,那不识相的来找事儿,还有我们能帮腔,可你们去了珍珠巷,万一邻居们不帮忙,你只管使人回来喊,我带着人去助阵。”黄阿婆是真担心顾云锦会吃亏。
贾妇人哈哈大笑,道:“阿婆放心,顾姑娘这么好的,谁舍得她受委屈?你舍不得,我琢磨着那边的左右邻居也要舍不得的。”
这话黄阿婆爱听,连连点头,等贾妇人应承了“一旦事情不妥立刻回来叫人”,这才欢欢喜喜送她们出了胡同。
珍珠巷亦是闹中取静之处。
傍晚时,前后三辆马车进来,搬下几个大箱笼,邻居们就晓得有新住客搬来了。
再一打听,知道了新住客的身份,不由都好奇极了。
贾妇人是个周全的,让钱妈和沈嬷嬷一道,带着些许礼物分给了邻居们,算是认门了。
顾云锦在宅子里转了转。
前后两进,贾妇人住第一进,徐氏住了第二进,吴氏还是住东厢,顾云锦则住进了东跨院。
这宅子比北三胡同宽敞,收拾得也精致,屋后还带一个花园,小是小了些,但也有那么个意思。
吴氏跟着转了一圈,心里泛起了嘀咕,等安顿好了徐氏,就到东跨院来寻顾云锦。
“我有一处想不明白,”吴氏低声道,“贾大娘进京养病,放着珍珠巷不住,为何就去了北三胡同?我怎么看都觉得这儿比咱们那儿好多了。再说,乌太医住城西,更是方便。”
顾云锦想答,一时又不知道怎么答。
吴氏看出了她的犹豫,不禁慎重许多,斟酌着用词,道:“你是不知情,还是不适合告诉我?”
顾云锦捏着指尖,再三思量,终是说了一半:“我是之前请贾大娘帮忙时,隐约知道了一些。
她是替人做事的,大抵是为了方便,才住在北三胡同的。
几次帮我们,也是一片善意,毕竟人家也不图我们什么。”
吴氏是个机灵的,见顾云锦点到为止,心里也就有数了,她问道:“紫河车不收我们银子,也是人家的意思?”
顾云锦颔首:“我没问过,估计是。”
这么一说,吴氏越发谨慎起来,上下打量顾云锦,一副想问又不好问的样子。
只是她性子直,近些日子跟顾云锦处得也亲近,心一横,道:“你认得对方是吧?我们是没什么值得别人图的,就是你……”
吴氏打开天窗说亮话,一面说,一面观察顾云锦的反应。
顾云锦脸上没露半点红,反倒是愣住了,一副浑然没想到这一出的样子。
吴氏暗暗想,莫不是她想错了?
顾云锦半晌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道:“嫂嫂想哪儿去了。
我是认得他,他帮了我几回,做事也周全细心,但不是那样的呀。
人家矜贵着呢,论身份就攀不上了。
再说,我认得他的时候,贾大娘就已经搬到咱们隔壁了。”
吴氏是过来人,见多了小姑娘情怀,顾云锦如此坦荡,倒显得她这个做嫂嫂的一惊一乍了。
她暗悄悄叹气,能不一惊一乍吗?
自家小姑子长得这般好看,一个疯子似的杨昔豫日日堵门,一个耐心的夏易目不转睛地看。
不过,既然顾云锦认得对方时,贾妇人就已经搬进北三胡同了,那她就稍稍可以松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