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锦让抚冬去西林胡同打听了一番,确定乌太医进宫了。
抚冬等到了下午,乌太医才回来,冲她点了点头。
皇太后病了,就是一时之间气血上涌,算不得大病,但肯定要休养一阵。
其中缘由,乌太医没有明说,安阳长公主打探起来容易,廖嬷嬷去慈心宫送东西,虽见不着皇太后的面,但也从几个老嬷嬷口里得了信。
皇太后是被圣上气的。
上午那场母子对谈,虽然最后达成了共识,但过程并不叫皇太后愉快,甚至她们几个陪着到了寝宫外的,明明没有入内,还是听到了皇太后责备圣上的声音。
字字严厉,掷地有声,那般气势,她们已经很多年不曾听过了。
可皇太后还是伤了心,回到慈心宫后就倒下了,不得不请太医。
安阳长公主挂念皇太后,心中委实埋怨圣上。
永王爷听闻母亲病了,想去探病被拒,赶紧拿得宠的孙恪开道,没想到也没有成功,气得他不顾圣上也病着,冲到跟前,两兄弟大吵一架。
吵完了,永王爷阴沉着脸甩手回了王府,让儿子作陪吃酒。
孙恪戒酒了,符佩清的肚子一点点大起来,近来闻不得一点酒味,他本就是酒与茶都可以的人,当即愉快地抛弃了酒盏,投身茶道去了。
今儿是舍命陪父王,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以茶代酒。
永王爷不与他计较,一人酒、一人茶,喝得一个醉了,一个还极其清醒。
“你是不知道他有多混账!”永王爷酒气上头,什么话都往外蹦,“他、他竟然还敢说我混账,说亏得他是我皇兄,若摊上睿儿那么一个哥哥,我说不定就已经被吊死了!
你听听,这像话吗?这是人话吗?我是抢他女人了还是夺他皇位了,他凭什么吊死我!啊!
先不说孙睿是不是弄死了弟弟,真弄死了,也是他那个当老子的不会养儿子,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还拿这话刺我,他脸上有什么光?
我儿子再混球,也没把自己弟弟弄死啊!”
这些话太过了,边上亲随扶着永王爷,脑袋直往下埋,全当没有听见。
孙恪在另一侧,把摇摇晃晃的父王扶住了,嘴上忙不迭哄:“您和母妃就我一个儿子,也没其他弟弟给我弄……”
“难道有,你就弄死?”永王爷瞪着眼睛骂过来。
孙恪召了怒火,赶紧往外撇:“哪能呐,弄不死弄不死。”
永王爷这才哼了一声,又去骂圣上:“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情!他还嫌我,我还替母后嫌他呢!母后这把年纪了,摊上这么一个儿子,糟心透了!”
“是是是,”孙恪一面扶着永王爷回房,一面道,“皇祖母就是不开心才病了的,等她肯见我们了,我跟您一道进宫,我们彩衣娱亲去,她老人家一高兴,再吃点儿糖,什么病啊痛啊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把醉倒的永王爷交给了永王妃,孙恪闻了闻身上沾了酒气的衣裳,嫌弃得撇嘴。
完蛋了!
不收拾赶紧,他都不敢回房。
至于永王爷说的孙睿杀了孙禛一类的话,他听了,也记下了,却不会多想。
那些都与他无关,不掺和就是不掺和。
没有什么比他的媳妇儿和媳妇儿肚子里的宝贝疙瘩要紧。
就是要辛苦阿渊了,人还没有回来,京里就一团乌烟瘴气。
能干如蒋慕渊,摊上那几兄弟你死我活,也要无从下手了。
到时候,免不得要叫他吃酒大倒苦水。
倒就倒吧,苦水也能当作乐子,只是别吃酒。
喝茶,还是喝茶好。
第1045章 总要抓一头
圣上只歇了两日。
不管心里如何恨恼孙睿,短时间内,圣上也不可能杀这个儿子泄愤。
他只能听皇太后的话,养着孙睿,等有朝一日,时机到了,再处置。
杀不得,却不妨碍圣上撒气。
他接连下了两道旨,都是给孙睿的,让韩公公去传。
韩公公捧着圣旨,去了又回。
圣上问:“他听了是个什么想法?”
韩公公垂着头,嘴上道:“三殿下说谨遵圣上的旨意,他一定好好闭门思过。”
圣上哼了声,没有再问。
韩公公暗暗舒了口气。
那圣旨与其说是训诫,不如说是责骂,没有一句是好话。
也亏得接旨的是孙睿,面无表情惯了,表面上挑不出有什么波澜,换作性子急些的,恐怕当场就要跳起来了。
当然,韩公公没有跟圣上说这些实话,圣上身体没有全好,皇太后依旧病着,此刻再因孙睿状况而火上浇油,谁都没有好处。
圣上去慈心宫探望皇太后。
他知道皇太后是因何而病,既然杀孙睿无望,他那口气过了,自然也要到皇太后跟前示个好,免得再被人说他不孝顺。
正如当时想撤南陵王庙享、又不得不与皇太后和宗亲妥协时一样,圣上就是这个脾气。
芝麻和西瓜,总要抓着一头的。
这次,皇太后没有不见圣上,再多的不满,这也是天下君王,不至于真闹到母子两人结仇。
圣上说了软化,皇太后顺着下了,这事儿面子上算是全了。
至于皇太后心中是不是顺气了,那是另一码事情。
圣上除了言语安抚皇太后之外,还依照她老人家的心思,把三公叫到了御书房里。
他缓缓道:“近来宫中不太平,一个昭仪、一个贵妃、一个皇子,不管什么原因,都没了。”
傅太师揣摩着圣上的心意,试探着接了一句:“圣上,如此变故,百官心慌,百姓亦是难以心安呐。”
“朕也是这么个想法,”圣上道,“该有一些喜事来安抚人心。”
三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圣上所谓的喜事,当然不是立太子。
孙禛死了,谁做太子、谁当新帝,对顺德帝而言根本没有区别。
他不立,只是不想太子顺势上位,逼他退位而已。
孙睿都敢杀孙禛了,他余下的那几个儿子,谁知道有没有胆子弑父呢?
尤其是皇位唾手可得的时候,还记得父慈子孝吗?
圣上交代道:“蜀地、东异先后胜利,只因将士们还未班师回朝,就没有论功行赏,三位爱卿先把赏赐的方案定下来。”
傅太师等人自不推辞,在他们看来,这的确是眼下可以做的、也应该做的事情。
人心稳当,比什么都要紧。
一众相关衙门都调动起来,细细整理了名册方案。
肃宁伯功劳不小,有几个儿子出力,倒是可以晋为侯府,嫡长子有世子之位,余下的两个儿子,可以另升军衔,以后便是离了侯府,也不缺前程。
又说成国公府,族中那些惹事的官员、子嗣自是保不住,也不想保,黄印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而国公府,除了段保戚,还有成国公守镇海关、斩杀东异王子的功劳,再添上段保珊,只要段家自己不犯浑,位子还是稳的。
镇北将军府南下驰援,功劳记上,但他们要返回北境,除了给家中妇孺的赏赐送到西林胡同,其余都往北地。
王琅的名字再一次被提及,叫京中百姓们好一阵感慨。
同样是曾经同龄学子里出类拔萃的人物,同样是家里吃了官司、惹了全城笑话,杨昔豫一蹶不振、名落孙山,王琅却逆境而出,成一番大功业,可见其品质高下。
但凡是叫得上名字的功劳,都被记在了折子上。
文英殿里,孙祈从头到尾翻看,下意识问了一句:“怎么没有赏阿渊的?”
傅太师道:“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赏。”
孙祈这才反应过来,没有再问。
国公府,再赏也到头了,真不行也就只有金银,俗气归俗气,宁国公府不缺归不缺,好歹也是这么个意思。
折子送进御书房,圣上从头到尾看了,旁的都没有提出异议,一概准了,只问起了户部状况。
“这些赏赐开支,国库还能拿得出来?”圣上道。
户部齐尚书讪讪:“勉勉强强,很是困难。”
“那就欠着,别处的不好欠,就欠着阿渊的。”圣上合上折子,一锤定音。
齐尚书垂首应了,反正这事儿他左右为难,怎么赏、赏多少,最后还是由小公爷来和圣上约定吧。
这些时日,除了户部忙碌,吏部上下也没有一个闲着的,南陵、蜀地走出了战火,新的官员要走马上任,吏部一道道文书往下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