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番外(453)

顾云映的眼神涣散着,没有焦点,不知道是因为醉,还是因为迷茫。

或者说,清醒的时候,顾云映是不会问这样的话的,她的心思太重了。

在知晓身世的那一刻,哪怕她已经坦然接受,也知道血缘不会改变她的心,可她还是会彷徨。

彷徨前路,彷徨将来。

顾云映自己的年纪,说小,不是浑然不知事的小孩,说大,也并未及笄,而三房留下来的三个哥儿太小了,进京由长房、四房的长辈照顾,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知道所有人都不会亏待他们,会从骨子里疼这几个失怙又失恃的孩子,可哥儿们的路,与她是不同的。

长辈对栋哥儿他们的宠爱是养他们长大,教他们武艺,让他们与无数顾家儿郎一般,驰骋沙场。

顾云映是个姑娘,是个过几年就要及笄的姑娘,为了护着她,家里会替她说一门好亲,嫁在近前,万一遇着事儿了,娘家兄弟们替她出头。

可顾云映想过,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更想回到北地,回到父兄们生活拼搏过的地方,参与北地的重建,把在战火之中付之一炬的镇北将军府重新立起来。

这是她的心声,先前一直不敢吐露,也是怕叫嫂嫂、姐姐为难。

“云映,”顾云锦拦着顾云映的背,柔声道,“你将来想要做什么,那就做什么,我会支持你,也会替你说服家里人都支持你。”

一如蒋慕渊支持她一般。

能有一人懂你所想,知你心愿,并愿意替你铺开一条往想要的方向前行的道路,这对迷茫不前的人来太重要了。

无论是夫妻,还是姐妹,这样的存在,都弥足珍贵。

顾云锦感受到了,也想传递给她的亲人。

顾云映轻声笑了起来,睡过去之前,应了一声“好”。

施妈妈把顾云映抱回屋里去了,桌上只留下顾云锦与葛氏。

葛氏喝得不多,微红着眼问道:“你与云映说了什么?”

顾云锦说了自己的猜测。

葛氏愣了会儿,弯着眼睛笑得很温柔:“挺好的。”

席面散了,顾云锦还不困,坐在窗边看着天空,云层厚重,看不到月光,可她还是凝神看着。

念夏道:“今儿不似有风,怕是吹不散云。”

“我这儿看不着,兴许北境月光皎洁呢?”顾云锦笑了起来,“你先收拾,不用管我。”

闻言,念夏也不多劝,她是亲眼瞧过顾云锦画琼宫图的,哪里不知道观月是顾云锦与蒋慕渊之间的小乐子,寻了件斗篷给顾云锦披上挡寒气,她便收拾一桌子碗筷去了。

食盒拿回厨房里,念夏一迈进去就看到了袁二。

两张对摆着的小杌子,无人的那一边还搁着一只空酒碗。

念夏了然:“韦老回去歇了?”

袁二道:“老人家不胜酒力,就先回了。”

念夏拎起边上的酒坛子晃了晃,里头已经空了,她便道:“夫人那儿还剩一坛底,你还喝不喝?”

论酒量,袁二极好,刚那么点酒下去,并不觉得醉,想着明日启程,这酒不喝也是浪费,便道了声谢,起身随念夏去取酒坛。

他站在庑廊下,没有多等,布帘子一挑,透出屋里昏黄的油灯光。

念夏踩着灯光出来,把酒坛递给袁二,半张脸映在灯光之中,叫袁二猛得一怔,忽然就想到许七说的那句话了。

许七说念夏漂亮。

第612章 两口

兴许是念夏一直跟着顾云锦,袁二先前真不觉得这丫鬟的模样特别出挑,倒是家境叫人遗憾又可惜。

其实,念夏与葛氏、朱氏都是一样的,父母兄弟连尸骨都未找着,哪怕北地收复,依旧舍不断牵挂。

每个人表达情绪的方式亦是不同,朱氏哭得撕心裂肺,葛氏相对沉默,可念夏只是个丫鬟,她的情绪都只能自己品味。

而这一刻,映着那半边灯光,倒是真的衬得眼前的人夺目起来。

她脸上的神情淡淡的,目光清透,提着那只剩下坛底的酒,道:“接着呀。”

袁二下意识地顺着念夏的话接了酒坛子,而后,这小丫鬟又转身回了屋里,很快,帘子又起了一个角,是叫念夏的肩膀给顶开的,而她又拿着先前没有一次性搬空的碗筷出来,径直往厨房去了。

袁二站在原地,看着念夏这一番举动,半晌,自个儿挠挠头笑了。

二八年纪的小姑娘,只要五官端正的,哪有不好看的。

也就是许七先头那混不吝的一句话,又添上他夜里吃的那些酒,虽没有醉,叫冷夜一冻,也跟着拎不清了。

袁二慢悠悠晃回了厨房,在原位坐下,添了新酒,捻了颗豆子在嘴里嚼。

念夏麻利地收拾着用过的碗筷盘子。

让他们暂住一晚是主家大方,没道理用过了东西还都留着不收缀干净。

袁二听着那瓷盘瓷碗叮叮当当的动静,听着是挺清脆的,但他清楚念夏手里有数,没有磕碰坏一丁点。

在认得念夏之前,如果有人跟袁二说,高门大院里姑娘、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能做好些粗活,他是不信的。

哪怕再没有见识,袁二跟着周五爷做事,也知道周府里头的规矩有多繁复,大丫鬟们做的都是精细活儿,手粗了伺候不好主子,粗活有专门的粗使婆子,洗碗刷筷是厨房的事儿,轮不到这些体面丫鬟动手。

可念夏不同,她什么都能做。

袁二见过念夏提着两大堆厚厚的书,也见过她提着水桶健步如飞,清早起来练功,那身法架势一看就是长年不松懈的。

就那手劲,就那招式套路,袁二傍晚时真没有吹嘘,比试起来,许七真打不过念夏。

可转念想想,夫人都是冲俘虏下刀子不眨眼的,这样的主仆,不可能精细到哪儿去。

将门姑娘,也不消那些精细。

只是,再不精细,为人子女,伤心事儿还是一样伤心的。

念夏已经洗完了,正把碗碟收回原处。

袁二唤了她一声,在念夏转过头来时,晃了晃酒坛子,问道:“你要不要喝一点?”

念夏一怔。

袁二道:“先前四奶奶哭得很伤心。”

念夏垂下了眼。

朱氏那番痛哭,也哭到了念夏的心里面,跟一把刀子似的,捅进去抽出来再捅进去。

念夏当时没有哭,就是红着眼站在一旁,其他人也没有失声痛哭,可这滋味到底有多痛,她们每一个人都能体会。

不是“感同身受”,而是自身确确实实的经历了、感受了。

念夏垂下肩膀,也没有矫情,拿了个碗,在之前韦沿的杌子上坐下:“就喝两口,还要伺候夫人的。”

袁二给她添了小半碗。

念夏拿起来,仰头就一口干了,然后直直看着袁二手中的酒坛子。

袁二再给添了,念夏依旧一口干,然后起身就洗碗去了。

这下袁二当真是忍不住笑了,这还是说两口就是两口,而且每一口都挺大,那小半碗,慢慢嘬能嘬两刻钟呢。

而且,这酒入口还挺烈的。

袁二在江南时听人说过各种花酿果酿,从名字到香气,清浅风雅,与那烟雨绵柔的江南十分相符,去了北境,见识到了边关女子的豪迈,连喝酒都与江南人不同。

这两口酒,对念夏来说怕是跟吃茶差不多,但她等下还要去夫人跟前,自然不能多饮。

袁二叫她吃酒,单纯就是想让她别把情绪憋着,便道:“狄人退兵了,离开的百姓陆陆续续会回北地去,人一多,兴许能有些故人的消息。”

念夏道:“当时都忙着逃命,慌还来不及呢,能有几个记得遇见了谁呢。”

袁二想起两湖水灾时的状况,又道:“衙门里也会清点,谁家还有几个人,是不是回故土。”

“我有准备,当时知道北地出事了,就想过大抵都不在了,”念夏知道袁二宽慰她,她领情,话匣子打开了,也就接着往下说,“我们家几代都给府里做事,我爹跟着几个老爷打过仗,我三个哥哥也习武,虽然还没有见过大场面,但也跟着杀过马贼、抓过狄人的奸细。

狄人打到北地,他们是绝对不可能退的,会死守到底。

我娘也一样,她不会抛下爹爹哥哥们走,她只会拿着棍子一并冲出去。

我也想好了,都过了那么久了,便是到了眼前,也是谁也不认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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