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桂脸色发青,贾婷出事,在对方眼中却是一桩可以观看的“热闹”,这让贾桂心里腾腾冒起了火。
可再是生气,他也不敢朝孙恪撒出来,只能暗暗在心里骂了一通“纨绔”。
绍府尹一心快些查明案子,倒也没有耽搁,让人先把钱举人带了上来。
早上衙役赶到,姚大就带着他们去钱家抓人了。
钱举人和他的相好都不见人影,只钱家院子里还留了血迹,与一路上的血迹印子都对得上。
姚大急得不行,自责当时担心弟弟,见那两个混账没有再追上来,他就先寻姚二去了,早知他就该抓住那两人,叫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衙役在七弯八绕的相连的几条胡同里转了几圈,运气不错,堵住了来不及跑远的钱举人,但那位相好就寻不着了。
此刻,钱举人站在堂上,朝三人拱手行礼。
功名在身,不用跪,亦不会被用刑,钱举人并不慌张,除了一身衣着狼狈了些,倒也进退有度。
贾桂指望钱举人说出真相,莫要牵连到贾婷,见了人,忙道:“钱举人好好与绍大人说说,与你在一起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钱举人答道:“与在下一起的女子是婢女小婉,绝不是他们说的什么贾姑娘。
当时在下与小婉在一起,叫那姚二偷看了,在下就跟他争执了两句。
小婉更是羞愧难当,气愤之余,做出了拿匕首伤人的糊涂事儿。
在下一介书生,被那一地血给吓懵了,等回过神来时,小婉已经跑得没影了。
那在下也待不住了,收拾了些东西就跑了,结果被衙役抓回来了。
刚才在边上候着,在下也想明白了,这逃跑不是正途,也无需逃跑。
虽然姚二不是在下刺的,但毕竟小婉是在下的婢女,该赔给姚家的银子,在下一分不少全部会给的,至于小婉的行踪,在下也不知道,大人若是把她抓回来,衙门里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绍府尹听完,不由轻笑了声。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脑袋清楚极了,晓得在如此局面上如何让自家脱身。
姚大找到钱家外头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并未看到动手之人。
婢女小婉寻不回来,姚二又昏昏沉沉开不了口,那就全看钱举人的一张嘴了。
当然,只要那一刀的确不是钱举人刺的,他也一定十分希望姚二醒过来,没有出人命,给姚家兄弟赔足够的银子,这事儿基本就过了。
事发突然,连纵仆行凶都算不上。
虽说对钱举人的将来会有些影响,但总比革了功名下大牢强。
贾桂听完,长长松了一口气:“就说与小女没有半点干系,那姚大,弟弟受伤固然可怜,但他信口开河诬蔑小女,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一定要治他的罪!”
绍府尹又让人把姚大带了上来。
姚大没有功名,自然少不得跪下,一一磕头。
贾桂强忍着才没有给他一脚,恶狠狠骂道:“你说那女子是我女儿,钱举人自己说了,是她的婢女!”
姚大被贾桂吼得缩了缩脖子,连忙爬到小王爷脚边,一副寻了靠山的模样:“胡说!钱举人的婢女小人也认得,根本不是那个模样的,小人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贾姑娘。”
“屁!”贾桂跳了起来,碍着孙恪在场才没有对姚大动手,他咬牙切齿道,“一派胡言!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姑娘?你到底与我有什么冤仇?你只管冲我来,你毁我姑娘做什么?啊!”
姚大几乎是贴到了孙恪的椅子边上,梗着脖子道:“那贾大人说说,贾姑娘昨晚上在家吗?今天一早她在家吗?”
贾桂吼了起来:“她怎么不在家?”
孙恪抽出扇子,啪得打开,挡住了贾桂险些喷到他面上的唾沫。
他与蒋慕渊合计这事儿是冲着孙睿去的,若是无法坐实贾婷的身份,那这戏就断头了。
连刀子都掏出来了,还把蒋慕渊当枪,若断头了多没意思,孙恪笑眯眯地掺合道:“贾大人,我昨夜在东街上遇上贾琮了,行色匆匆的,把我撞了一个踉跄都没工夫没心思与我赔礼,他急什么呢?”
贾桂没想到孙恪会添事,一时怔住了,半晌才干巴巴道:“犬子行事无状,冲撞了小王爷,下官替他向小王爷赔礼,晚些再让他来给小王爷您赔罪,还请您原谅。”
“不是什么大事,说不上赔罪,”孙恪把扇子放下,“我只是好奇他在急什么。”
贾桂讪讪。
孙恪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琢磨着背后之人安排的戏本上,后续要如何坐实贾婷身份,他还没有猜到,只见衙役快步跑了进来。
那衙役尴尬地看了贾桂一眼,硬着头皮禀道:“刚刚在城南乌木胡同里找到一个衣服上带血的姑娘,人已经带回来了,应该就是贾姑娘……”
钱举人瞪大了眼睛。
姚大高声喊道:“小王爷、府尹大人,小人没有说谎,小人就是看到她了,绝对是她!”
而高大的贾桂身形晃了晃,险些没有站稳。
孙恪端茶抿了一口,哼笑一声。
原来,戏本是这么写的,这一环套一环的推动,与年前的偷盗案戏本,浑然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的。
第296章 戏太差了
绍府尹坐在椅子上,紧紧皱着眉头,他没有让贾桂先去看看贾婷,也不说直接把人带上来,而是垂着眸子,一副若有所思模样。
他为官算不上通透,但也绝对不傻,这案子一步接着一步的,实在叫人熟悉。
原先还只存了五分怀疑,到了此刻,几乎可以认定了。
只是不晓得那背后之后想要的是个什么结果。
若是蒋慕渊在,绍府尹还能与他商议一番,现在,琢磨戏本的人物关系也好,临场如何对戏也罢,他只能自己来了。
思及此处,绍府尹暗悄悄瞥了孙恪一眼。
虽没有升堂,但到底是公堂之上,孙恪的坐姿不至于吊儿郎当,可也不见端正,他一直噙着笑,正如他进来时所言的那样,他就是来看热闹的。
对于这样的小王爷,绍府尹也歇了与他商议的心思了。
他能猜得到,若他与小王爷分析一番,对方给他的建议无异于搬出一堆红绿绸缎,把这戏台装扮得更加五彩缤纷。
绍府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吩咐官差把贾姑娘带上来,突然想到旁的,他先转头问了姚大:“你今早上见到的贾姑娘,穿了身什么衣裳?”
姚大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了一番,最后一拍大腿:“海棠红!”
孙恪闻言,嗤笑道:“你还分得出什么是海棠红?”
同样是红色,品目实在不少,按说一个连媳妇都没有粗汉是分不清的。
姚大憨憨道:“小人不是给各家铺子拉货嘛,时常接一些布庄的生意,弄不清颜色容易吃亏,慢慢就记住了。”
这个说法,立得住脚。
孙恪暗暗想,对方的戏本还真是细致,若他们问些寻常问题,应当都已经被安排好了说辞。
要寻漏洞,只能剑走偏锋。
绍府尹抬头看着官差。
官差摸了摸脑勺:“小人分不出那些,反正是红的。”
绍府尹这才问起了贾桂:“贾大人,现在是请贾姑娘过来呢,还是……”
贾桂这才醒过神,站起身来:“容我与小女先说两句。”
“不行不行!”姚大立刻大叫起来,“民告官,本来就困难重重,你还要跟你女儿串供,那小人兄弟两人还有什么活路!小王爷,绍大人,你们一定要给小人做主啊。”
姚大一面喊着,一面咚咚磕起了头,他清早已经磕破过脑袋了,这会儿又连续撞着,眼看着鲜血又冒了出来。
绍方德赶忙让人止住了姚大。
他内心之中,把事情算到了一直藏身在背后的那人身上,自然觉得贾婷无辜。
一个无辜的姑娘,背上如此污名,就这么带上大堂来,让绍府尹有些不忍。
不忍归不忍,总不能落人口实吧。
绍方德冲官差挥了挥手,示意他把人带来。
官差一脸为难,道:“大人,带上来怕也不好问话,那姑娘整个人木愣愣的,像是受了刺激,刚已经去请医婆了。”
贾桂一听,越发坐不住了,一定要先去看看贾婷。
“她木楞?小人弟弟还半死不活躺在医馆里呢!”姚大捶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