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收后宫呢。”他没记错的话,这丫头身边除了一个林檎全是男的。
闻言,小姑娘踩在马凳上的小腿顿住了,然后就见她转过身来摸着下巴打量对方,坏笑道:“这么明显?”
高升被她盯得火冒三丈,一身鸡皮疙瘩,“走了赶紧的,不然天黑都到不了清凉寨。”
程馥看他匆忙上另一辆车的背影,幼稚地哼哼,“我可是有压寨夫君的。”
说起来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拜见一下徐则。
清凉寨依旧是那么的安逸舒适,在这里呆上半日,再忙的人也会不自觉地放慢步调。总的来说是个特别容易滋生懒惰的地方。
高升安排的是一家客房较少的客店,户主是一对祖孙,当初高升要承包,这对祖孙是响应最快的。老的通身毛病早就干不动了,同时也希望换些钱给小的读书,以便将来离开清凉寨去谋前程,光宗耀祖。
小的对读书有点兴趣,但对离开清凉寨,去外面闯荡并没有什么想法。所以现在祖孙俩都在客店里帮活,除了每年拿分成之外,还有一份不算多的额外工钱。日子过得比之前要好上太多。
负责管理清凉寨这些客栈的是一名叫清平的闲散修士,年纪三十左右,肤白清瘦,留着长胡子,分辨不出长相算好还是不好,穿得世俗,但气质上又有些仙风道骨。怎么看怎么特别。
“你心中郁结不散,迟早入魔,贫道这里有一盒清心丹,拿去每日用符水送服,不出十日便能化解。”清平殷勤地献上自己的宝贝。
程馥打开盒子,果然看到满满的红色药丸,“你还卖给了谁?”
清平一愣,心虚起来,“没,没卖,自己都不够吃。”
程馥笑了,合上盒子,“做什么成天要吃?”
清平清了清嗓子,满脸沮丧,“被住客气的。”
他这么一说,大家就来了兴致。高升把管事权下放后,只定期过来看看账册,检查有没有需要修补的地方,倒没了解过清平的难处。
“半山园、秋枫楼不是被武定郡王府包了么,可再怎么说那也是客店,咱们的产业。宁家倒好,连大门都不让我进,里边的粗活奶奶和几个孩子被当他们家下人来使唤。这算什么事儿啊,他们交的是房钱,什么叫房钱,就是屋里那一亩三分地,出了房门其他地方都是公用的。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清平头回见程馥,却产生了一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恨不得什么心里话都跟对方倾诉,恨不得把自己在清凉寨受的委屈都一股脑的告诉她。
高升忙昏头了,才想起年后京城里发生的事都没与她细说,于是附耳道:“皇后时日无几,宁家想再送一位进宫。郡王妃携宁家女眷在这已经住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谋什么。”当不成皇后,一个贵妃肯定捞得着。
一般来说,跟自己无关的人和事她不太喜欢听,毕竟这年代多数市井故事都围绕高门大户的内宅,听多了容易让人产生偏见,造成阶级对立,特别没劲。
但这次不同,宁家包的是她的客栈,一住就是两个多月,她难免有些好奇清凉寨,亦或者说清凉观,能给宁家带来什么样的利益。
“现在才送?”不是该早早做打算么?皇后的病已经好多年了。
高升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他猜测也许宁家送过,但因为种种原因没了声息。又或者是宁家一直在观望,等待最好的时机。
四皇子有了嫡子,皇上又极喜欢那位小世子,隔三差五就宣张晚晴把孩子带进宫……这会不会让宁家看到了机会?
“今天晚了,明天我再去看看吧。”虽说宁家没白住不给钱,但让他们这么一直占着客店也不合适。
傍晚的清凉寨极美,程馥放了一半人出去玩,自己则跟高升在客店里说话。
“翁家那个妾侍姓卫,其父曾经是闽南一位河道使,后来遭劫杀身故。他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就是这位卫小姐。你们去金陵后半年她主动找上翁家的。
我的人不在卫氏身边,打听起来有难度,而且翁老大人和翁尚书似乎有所遮掩,翁家上下怕是没几个人知道实情。不过也有人揣测卫氏的父亲因翁兆丰而死,所以翁兆丰才处处迁就、纵容。”
“顾家大事没有,小事不断,我瞧着他们那一家子……不用等你们回来,自己折腾垮自己了。”
祝婷娘家的实际情况被顾长瑜查了个底朝天,并故意漏给了顾老太太知晓,此时安姨娘又添了把火,查到了祝婷一直用国公府的家底来补贴几个没用的兄弟,母女二人协力下,老太太对祝婷是彻底恨上了。
偏偏顾政对她动了真情,只是责骂了她一番,又让她承诺以后收敛,绝口不提收回中馈的事,老太太没辙,只能扶持安姨娘和其他小妾、通房来制衡祝婷。所以即便有顾政偏心护着,祝婷的处境依旧并没有变得多好。
更鸡飞狗跳的是顾彦云娶了皓月郡主周芳艳。周家有钱,周芳艳手松,梁国公府的下人惯来就是一群势利眼,没见过肉的恶狗,谁给肉吃偏帮谁。
外嫁女里,顾长惜在沛国公府自顾不暇,时不时还要回来找娘家吐苦水要人去撑腰,像个离开顾家连走路都不会的废物。
另一位外嫁女顾长瑜就更厉害了,席衡昀在金城关,她上头有个厉害的婆婆,她做不了威远侯府的主,便到处串门寻乐,挑拨这家那家,还撺掇安姨娘想办法从顾家多捞好处。
“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程馥对顾家众人的本质看得很透。
程寒读书好,名声渐显,已有这辈江南学子个中翘楚的说法;她生意做得不错,看小酒馆送礼的手笔,很多人都猜测她日进斗金。顾家没有脸皮,只要有利可图,他们总能找到办法洗白自己过去的行为。
“说起来,席少夫人确实越发过分了。”高升语气明显不好。
自从知道小酒馆幕后老板是程馥后,顾长瑜就经常带人去喝酒听书,从来不给银子。有时候她人不到,她的友人上小酒馆吃喝也不结账,报她名号后便扬长而去。高升要抓人,他们回回都说席少夫人交代挂她的账,小酒馆想要酒钱就去威远侯府。
“你们可有记账?”程馥深吸一口气。
“有的,我还在想凑够数额报官呢。”高升无奈。
大多数时候顾长瑜既不肯给钱也不肯签字画押,小酒馆只能白亏这笔钱。
“回城后拿来给我。”
第4章 清凉寨
案子确如徐则所言,说书先生一家人服鼠药自尽,卖鼠药的农品铺子也证实了前一日说书先生的妻子有买过鼠药这件事。而早一步到场的京定衙门官差在搜查了整个院子后,初始记录中也没有外人造访的明显痕迹。大理寺接手后,又把院子翻了个底朝天,同时还把所有邻居的来历都起了底,并进行了详细的问询,动静不小。
“……三十几年前南面不是出过一个乱子么,一个运粮使叫董成碧,回京的路上见这家人可怜,就把他们捎上了,打那时起他们就在京城扎了根。”
“董成碧不是早死了么?”
徐则印象里有这么个人,当年也是立过功的,活到将近七十。小酒馆那位说书先生年纪不大,估计是父辈上的恩情。
“死透透的了,不过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在兵部任主事,次子老秀才,无儿无女,屡试不中,两年前郁郁而终。”
“这就有意思了。那说书先生往上数三代都没一个做官的,他父亲逃到京城后靠卖手艺过活,两家天壤之别,也就到他这儿撞了大运碰上好主顾。”年入万两啊,他们这些小官吏拼死拼活算上外水都没他多。
徐则靠在椅子上,听他们几个兴致勃勃地议论,脑子里过了遍董家的情况,“死因跟他们有关?”
“董主事兑过几回银子,都是同悦银庄的银票,上面除了银庄的印号之外还有手写号。同悦银庄规矩大,怕出现黑账惹麻烦,至今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银号,最大的客户就是‘有间酒馆’。”
“说起来‘有间酒馆’与同悦银庄合作应该也是看上他们的规矩,兑散票和银子本人必须在场,若是因故无法到场的,则概不兑换。家属可持票返回‘有间酒馆’,由账房核定后家属签字按手印,才直接给散票或者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