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扮的都是《白鹤道尊》里的人物。那位粉裙美人叫……”
“打住,我现在不想知道。”我让你剧透了吗?
程馥摸摸鼻子,“那进去吧。”
叶雪馨就在他们旁边,清晰地听了他们的对话,不过程馥没认出她,她也没好意思打招呼。直到看他们一行进去后,她才带着自己随行的奶嬷嬷和丫鬟跟上。
小酒馆还是老规矩,说书之前玩些小游戏,愿意玩的就跟着,不愿意玩的自己喝自己的。颜桧的位置属于临时加桌,为了给他加这一桌,附近十多个位置全部重新调整了一遍,所幸没有显得很拥挤。
小酒馆现在熟客越来越多,尤其听说开始讲新故事,早早来排号的几乎全是熟客。也所以程馥一出现,跟她打招呼的人就特别多。
“谢谢程姑娘的端午盲盒。”有人对她举了举杯子。
程馥一边坐下一边纳闷,“已经收到了?”不是还没开始派礼吗?
那人笑得很开怀,“傻丫头,我家在徐州。”
程馥没好气地摇了摇头,“你差点害周管事和钱管事被扣月银。”虽然是开玩笑,但也要把样子做足了。
闻言,众人纷纷朝已经面如菜色的周正平和钱山看去,然后七嘴八舌地帮他们俩求情,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们周围已经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小游戏结束后会有一刻钟的空隙,这个时候不少客人会选择去方便,因为接下来就是马小东登场。而今天也比以往特别,钱山在马小东的要求下,请了琴师来配合营造氛围。
马小东一登场,下边的人全沸腾了,有笑他装模作样的,有赞他捯饬捯饬还挺好看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他全不在意。
故事一开始就是神秘修士为了夺取梁家高阶法宝,将梁家最优秀的子弟梁霄堂做成了傀儡,逼他将梁家满门屠戮。那时还年幼的梁桥生被父母护在身下,母亲临死前挣扎着对他用了屏气符,也称之为假死符。梁霄堂在尸堆里没看到梁桥生,也没嗅出还有活人,便去往梁家禁地,至此梁桥生才算躲过一劫。
梁霄堂打开梁家禁地拿到了那件法宝,然后就被神秘修士召唤走了。
经历巨大变故,梁桥生虽然活着,但那颗心在当年就死了。从梁家逃出来后,他隐姓埋名,娶了一堆妻妾,生了十多个孩子,并在他们年幼时陆陆续续送进仙门修行,只有梁白鹤是个特例。
这个排行第九的孩子发育迟缓,相貌平庸,毫无灵根,平凡得不像梁桥生的孩子。可他又的的确确是他的孩子,这是最让人接受不了的。
梁桥生很失望,虽谈不上厌恶,但也不愿意见到这个孩子,所以梁白鹤自小就孤僻沉闷,甚少与人来往。
一个常年活在仇恨中并随时想去死的人是活不长的。
梁桥生三十九岁那年就撑不住了。
那天,他把孩子们都叫到了跟前,唯独没有梁白鹤。他对那些优秀的孩子们说了很多话,关切的,期许的,包括梁家的仇恨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们。将孩子们送回仙门继续修行后,他把自己关在祠堂里,对着父母的排位,用一根白绫了结了短暂的人生。
至死他都没有见梁白鹤,也没有留下什么话给他。
梁桥生死后,无处可去的梁白鹤留在家中照顾父亲留下来的妻妾们,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直到两位高阶修士在小山村附近厮杀,村子一瞬间被倾覆,满地的残肢,人几乎都死光了,梁家也成了废墟。
梁白鹤却福大命大地活了下来……
故事说到这里,有一刻钟的时间给客人去如厕,马小东也抽空喝两口水。
四周开始此起彼伏地高声议论,都在为梁白鹤打抱不平。有人酒劲上头,骂起梁桥生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可以说把自己代入了梁白鹤。看一个个义愤填膺的,程馥有种梁桥生死后还被刨坟的画面感。
乐平今晚也在,跟几个传菜的伙计站在楼梯下。客人们的反馈让他有些着急,虽然他和程寒都只是负责细写,但他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懂每个角色。他想为梁桥生辩解,想说他也是可怜之人,他的一生都在为了梁家复仇而活。
但这是不被允许的。
程寒强调过,如何理解故事是听众自己的事,作者在把故事呈现出去后身份就变成了读者,不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
“时候不早了,小孩子家回去歇着吧,我听完再走。”颜桧面上不显,但态度已经说明他对故事感兴趣。
程馥其实没怎么困乏,只是没想到客人对角色反应这么大,其实这个版本跟当初徐野看到的那版不大一样。如果是那版,也许梁桥生不会被骂这么惨。
“不好吧,让您宾至如归是我该做的。”
“别磨叽,我想一个人呆着。”颜桧懒得瞧她。
第101章 程馥的话实在很难听
程馥无奈,“行吧,您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他们。”言毕目光飘过就杵在旁边的一名跑堂。那孩子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此时马小东已经回来,颜桧摆手让她快点走,别耽误自己听书。
徐野早就到了,一直站门边望着小姑娘,顺道听了《白鹤道尊》。跟他过年那阵子看过的版本不太一样,他打算回去重头再看一遍。
“怎么不回家?”见到他,小姑娘的欢喜溢于言表。
“你不在。”昏黄的灯光将少年精致的脸庞衬得柔和又稚气。
小姑娘张嘴想说什么,突然肚子发出了十分尴尬的声响。好在她脸皮厚,也不怕人笑话,拉住徐野的衣摆,嘟着小嘴,“徐哥哥带我去吃馄饨。”
徐野忍着笑,“饿坏了吧,真可怜。”这丫头大概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自打小酒馆成为金陵地标之一后,水门街不吉利的名声渐渐被人淡忘,一些居民开始挨着小酒馆做起小本买卖,又因小酒馆不卖主食,所以附近生意最红火的是宵夜摊。
一行人找了个老夫妻开的面摊坐下。不光程馥,骆行、玖玖和赶车的小厮都没怎么吃东西。程家伙食一直很好,大家也都习惯回家吃,但现在先对付一下也不错。
“梁白鹤他爹今晚被骂得太狠了,我估计还得挨几个月。”后头那些拜入仙门的孩子但凡跟梁白鹤有冲突,想都不用想,梁桥生这个不负责任的渣爹必定会被拉出来鞭尸。
徐野旁若无人地喂了她一口馄饨,“他也不在意。”
“于他来说全家都死光了他还活着,那就是苟且偷生。他不该活着又必须要活着,每天都在挣扎,煎熬。但是因为资质平庸没有能力报仇,只能寄期望于后代……说起来他对其他孩子又有多少真心呢?他不喜欢梁白鹤,究其原因是梁白鹤像他。与其说厌恶这个孩子,不如说是无法面对无能的自己。”
“说得也是。”小姑娘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大家都好会解读哦,她都怀疑这故事是不是她自己编的了。
吃好宵夜要付钱时,大爷大娘死活不收,程馥也不能勉强,一行人上了马车,慢慢地离开了水门街。远远望去,灯火通明的小酒馆在夜色下像极了销魂窟,但对于里面的客人来说,这更像是暂时放松忘记烦恼的地方。
临近家门口,赶车的小厮突然停下来,拱了拱旁边打盹的骆行。
“出什么事了?”玖玖的声音从车里传来。
骆行跳下车,“门口有人。”朝灯光下走去。
不多时骆行回来,“还记得上回在吴家给咱们指路的丫头么?”
程馥回想那天所有见过的人,给他们指路的那名女孩她当然记得,穿着体面,长得也不错,自称吴真真的堂妹。她不禁有些好奇对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造访程家。
马车刚在门口停下,原先坐在台阶上的女孩就冲了过去,骆行不疾不徐地挡到她面前。她无法,只能冲着马车嚷嚷,“程馥你把我害成这样,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
程馥下了马车走近对方才发现女孩模样实在惨不忍睹,脸上脖子上全是不同程度的创伤,有些地方结痂还未脱落。
“吴家人打的?”
女孩本来一肚子火要撒,甚至想挠花对方的脸泄恨,结果对方突然这么问,她一时不知道要先撒泼还是先回答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吃太饱了,程馥觉得有些犯困,“管你可以,但我总得先听听来龙去脉吧?现在也晚了,你若是不认床就在我家住一晚,明天再说。若是瞧不上小门小户,你明日下晌到两河轩找我。”看对方这一身伤,穿的也朴素,她多少能猜出对方都经历了些什么。不过还能活下来,也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