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且南有一丝犹豫,这剑并非用他的血,此行滴血认主,不觉得有些过了?
然而风诀是早就看惯了的,见晏且南没有动静,反倒觉得奇怪:“怎么?嫌弃这剑?”
“并非,风池主铸剑扬名,定是好剑。”
“既然如此,为何不认?”
“这剑……”
然而话没说完,又被风诀打断:“你该不会是觉得这剑是一魔人之血,想要还给她?”
晏且南面色一顿。
“我还以为你此行出来,把那魔人带过来,只是为了今日之事更好解决,你不杀魔人,不交给我,是因为另有用处,然而你现在还要把剑还给她……我实在是看不懂了,归一门门主……到底是如何教你的?”
晏且南沉默不语。
“你现在还要把剑还回去?”
晏且南只握紧那剑,并没有说话。
“你的想法,不能同我说?”风诀饶是觉得有意思起来了,分明正邪不两立,然而今日却能见到这样奇景,心里更是好奇,难道这人还要向她申冤不成?
左右四顾,也没见他把那魔人带到身边,细思片刻,想到魔人身上流着魔气,他的微波池,主克魔,这么一想便了然:“那魔你是无法带过来的吧?她……快死了?”
晏且南眼眸一紧,前头刚听完沈风宸说过这字,现在正是敏感之时,乍又听到这个字眼,他忍不住眉心一跳。
这反应落进风诀眼中,他呵的笑了:“看来果然是要死了,既然都要死了,你难不成还要把剑还回去?晏修君,你也实在太不知数了些。”
晏且南没有吭声。
纵然谁遇到此景都觉得无味,碰到根木头,从头到尾不说两句话,实在烦人,风诀还勉强能受着,只是不得已长叹口气,心里恨不得钻进他脑子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思来想去,脑中心念电转,竟是想到种可能。
他不由得微惊:“晏修君……?”
这声沉了些,让晏且南也心感不妙,只觉自己要被看穿。
接着果然听到一声如雷炸耳般的疑惑:“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那女子了吧?”
晏且南:“……”
就在晏且南以为风诀要对他进行一番教育之时,却突然听到风诀笑了一声,抬了琴,从墙脚走到跟前来,饶有兴趣地饶着他走了两圈,声音越显喜色:“居然有这么有趣,你居然喜欢她?”
“也没有否认,看来还有点种?”
“你不必担心,这么有趣的事,我没必要现在就打断,你打算怎么做?以她的身体,大概撑不了多久了吧?让我想想,可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她送回去?”
晏且南在他突然变得聒噪的声音中越发尴尬,耳垂不动声色地红了,继而滚烫不已,正在他觉得极其难堪之时,突然觉得有气息猛地凑过来,晏且南呼吸一窒,眼皮子一弹,却是见到风诀凑得极近。
呼吸片刻间,风诀才缓缓地撤回去,问:“你是要把她放回去……放虎归山?不怕她回来咬你?”
晏且南沉默了会儿,终于吐出一句话来:“我打算同去。”
“…………”风诀眉头一挑,“那不怕被九枝门的人撕成牛肉干丝?”
晏且南抿唇不语。
风诀眼神挑扫着他滚红的耳垂,沉默了片刻叹一口气,悠悠道:“算了算了,虽然有趣,但不是我喜欢看的,又没有相爱相杀,可真是无聊至极,待你们针锋相对,我再出来看场好戏好了。”
说着声音越来越淡越来越淡,身影也缓缓变得透明,晏且南只见着他走了几步后,身影就完全消失在了空中,心中微动。
在原地站了片刻,感觉周身的热气终于消散,他这才收回所有情绪,将剑用胳膊夹着,单手解开右手的绷带,露出那日切开的伤口来。
这些日子一直以来都没有将伤口愈合,只为了进来之后能营造充足的血气。
这里的魔物有奇怪的癖好,只吸血气浓郁之人,一开始吸的都是一些刚受过伤的百姓,再后来把受过伤的百姓都吸完了,就将其他人砍断手脚,丢到房间里放个两三天的,待鲜血染满了那人全身,再将对方吞食入腹。
晏且南不可能真将自己的手砍了,便维持着伤口不愈,到今日已经达到了充足的血气。
果然不久,一道黑影就缓缓地吸着血气而来。
黑影渐渐覆盖住整个城池,上空一点一点地露出一道庞大的身影。
晏且南再见这魔物,忍不住眉心一跳,不过几日没间,这魔物长得又大了一些,纵然他走之前已经给所有人都派发了符咒,足以抵御到他回来之后,但看它这庞大不少的身躯,显然是有人不听劝告,私自逃了出去,最后没能成功,反而入腹为食。
他脸色一暗,二话不说,将剑拔出就一踏而起,同时手招符咒,快速地贴在剑上,引出万气灵气,猛地朝那魔物一刺。
魔物身躯庞大,身上长满了一个又一个的瘤,远远看去像癞蛤/蟆的外皮似的叫人犯恶,实际上这些瘤块是被它吃下去的人皮所堆。
这些皮堆在一起,层层叠叠,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疙瘩,经由时间硬化之后,就显得极其僵硬,平常的剑竟是无法刺破,因此在之前的战役之中,竟是惹出了不少的乱子、
晏且南这次早有准备,先用火烧了它的皮,趁着它反抗之时又用冰击,迅速地打中它的周身大穴,趁它自顾不瑕,再跃到魔物身上,快速地找到心脏之处,以冰开道,先打一剑,再随之打入符咒不让自愈,这时魔物还没有完全被打倒,剑也无法深入到它的心脏,因为它还有第二层的防御。
在它的皮下,全都是骨骼。
第98章
这些骨骼让它行路缓慢,却又给它最好的防护,几乎没有一把剑能够刺透这奇怪的骨头。
怪物一个扭身,晏且南就从它的肩头上掉了下来,他一手运气往地上打了一掌,借着反冲过来的气道再次跃上魔物的背,右手举刀直直插入怪物体内的骨骼细缝之中。
这骨头是它全身中最难缠的部位,心脏之处被骨头毫无细缝地包围着,因此只要不刺穿骨头,就不能杀死魔怪。
晏且南再次吟诀,一掌拍在魔物一穴上,顿时就感觉到掌心下,魔物的肌肤开始变得滚热起来,就像是有千万的火团在肌肤之下滚动,他再加一把力,驱使着热团涌上魔物全身。
魔物初时还痛叫了一声,然而等到身体渐渐适应之后就不再注意,只专注像抓蚊子似地抬掌往身后拍去,试图拍死晏且南,然而晏且南速度飞快,敏锐地躲过几个攻击,感觉到脚踩的每一处都变得滚热之后,却突然再击一掌,手里掏出数张冰符,快速地按在魔物的周身大穴上。
热时初胀,冷冰猛缩,魔物周身经脉受不住这般冷热变化,痛苦瞬间从全身涌上,魔物顾不及晏且南,大吼一声就朝前倒去。
这时晏且南将他方才打入骨缝中的微波剑拔下,将符咒贴上剑身,瞅准机会,猛然朝着心脏口刺下。
咔嚓一声,伴随着魔物痛苦的嘶吼声传遍城池,仿佛山崩谷裂,叫人耳根发痛,晏且南趁机一举破开骨缝,直直朝着骨缝之间,一颗脆弱红嫩,仿佛因为疼痛正在抽搐的心脏刺去。
噗嗤!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恶臭气味浓郁地扑上晏且南的正面。
他来不及躲闪,立马又捻了道诀暂时性地护住前方,鲜血打在他临时做出来的结阵中,刷地又往下淌去。
这结阵支撑不了多久,然而魔物体内的鲜血直涌不及,一直在往外喷发,他连打数阵,稍一垂眼,只见心脏里喷出来的鲜血落到外面之后,竟如毒水一般,瞬间将地上的花草腐蚀掉。
他急忙拔剑,因为这个动作,再次见识了毒血井喷的场面。
晏且南来不及细看,就又连打数招,才堪堪挡住毒血的攻击,稳稳当当落到地上之后,就着往前一滚,在他身后,啪地落下一滩毒血,滋滋地冒出白气,上面滚着圆大的血泡,渐渐地落进土中,最后成了一摊黑迹。
那魔物经此一击,已经丧失了所有的行动能力,背着身倒在地上,时而一抽一抽的,然而随着时间和血液的流失,它也渐渐地像个被戳了气的气球般,宴了下去。
大概是在天色快黑了之前,这场维持了一个多时辰的喷血才终于接触,在魔物方圆之内,无不是黑迹遍布,像被火烧过的现场,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恶臭感,而魔物本身也在被那些魔血侵蚀,最后只剩下一团血管,几块还保存良好的脏器和一些骨头架子及粗黑的外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