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ME+番外(10)

作者:MODERCANTA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父母从小就很喜爱我。在他们眼里,我比村子里其他的孩子都要聪明和优秀,于此同时,他们又一直担心我毕业后会去到其他城市,去到他们无法看顾到的地方。我已经习惯在母亲抚摸我头发时,她眼睛里又欣慰,又忧虑的神色,以及懵懂无知的我自己。

他们或许会觉得庆幸,因为我本身并不爱闯荡,性格就是beta该有的那种中庸普通的性格。耶弥的僻静,四周一带的山与水,都像翅膀一样将我包裹起来。故乡给我带来心上的安宁,并让我眷恋着它。

我抱着双臂,抬头看着山谷上方飘过的云彩,停留的彩虹,觉得他们的话没有什么不对地地方。点点头,轻声说:“好啊。”

那一刻,这风,云,虹,父母,以及我,仿佛会永远这样继续下去,再久也不会改变。

工作后的第一年,村子里爆发了疫病,迅速被政府隔离起来。得到消息后,我匆匆赶回去,远远望见那条通向山谷的道路上停着许多医疗车,以及拉着密密麻麻的明黄色警戒线。

我能做的最多的,也只停在这“远远望见”而已。

疫情根源来自附近城市引进的一种昆虫,它翻山而来,进入耶弥西部的丘陵,才引起这场疫病。这种病具有传染性,患者皮肤会出现红疹子,严重的话,会不断腐烂,并导致休克。

上述这些,是新闻里说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城市引进这种危险的昆虫,也不知道它有没有被彻底清除。不过看上去,新闻只想让我们了解这些。

隔离的区域迅速扩大,边界由士兵把守,普通人根本进不去。而新闻里,来来回回,只是那些单调的,陈旧,有限的信息。

我的办公桌上有一张和父母的合照,每天我会拿起它几十次,抚摸它几十次。只敢忍着恐慌,去想一想现在谷里的父母,究竟会和照片上差了多少。

第十天左右,据说疫情被成功控制住。看到消息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等在山脚,希望过不了多久,封锁就会解除。

我在第十五天的时候接到政府的电话,让去认领遗骸。

靠近山谷的平地上,有一个临时搭建的疫情研究所,现在成了骨灰认领处。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向排队的人群分发骨灰。

一个个半透明的玻璃盒子,里面有很多隔离层。最上面正中贴着标签,印着编号和姓名,以及一个禁止打开的标志。

山坡上停着许多大型的扇形机器,对着山谷喷洒液体。水雾弥漫了附近区域,天灰蒙蒙的,这次没有彩虹。

我手中捧着安放着父母的盒子,只觉得它们非常轻盈,没有一点重量。隔离层太厚,我看不见父母的模样。

我想,他们或许是已经飞走了。

疫情平息,山谷被封闭。政府给出了一个大致的伤亡人数,耶弥又恢复到了平静当中。

直到我成为替代品之前,我还不能够完全理解,alpha之于beta,政府之于群众,贵族之于平民,自有他们的优越之处。他们能够让我们只知道他们想让我们知道的,也能够让我们去做他们想让我们做的。

失去父母,也意味着我失去了山谷,失去那块可以看见彩虹的田埂,那片小时候能供我栖身地灌木丛。耶弥还是原来的耶弥,但似乎在什么地方,开始渐渐改变。

城市四周的山还在那里,但它们好像无法再保护我了。

我常常陷入一种茫然无措之中,不知该前往何方,又为什么前往。

齐弋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在我还小的时候,父母以及邻居们,都以为我是omega。

“初初很漂亮啊。”

大家都这样夸奖我。

等年纪到了五岁,在城里医疗中心打疫苗,以及取性别检测结果。事实证明,我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beta。

于是身边人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邻居伯伯阿姨们看向我的眼神总有一种“遗憾”,不知是我beta的性别配不上这副样貌的遗憾,还是别的什么。至于父亲和母亲,似乎因为我的样貌,而自然地对我产生出一些企盼,总认为我和别的beta是不一样的,从内而外,都是不同的。

我清楚地明白他们爱着我。但我也无法改变他们的这种想法,无法让他们相信,我的样貌只是一个偶然,我从内而外,都是与别人相同的。

进城读中学后,同学们一开始也都以为我是omega。我不断得到来自他们的夸奖:

“郁同学长得真是好看!”

“文初,你听到了吗?大家都说你长得好看!”

我此时若是摇头,说“不”。那么在他们眼里只会是故作谦虚,恐怕反而会引起他们的反感——这是我亲身试验获得的结果。我只能选择微笑,或者沉默。我陷入了和面对村子里那些邻居,以及父亲母亲时一样的处境,无法让他们相信,自己与他们是相同的。

在接收到第一个女生对我表达好感后,我曾在夜晚仔细观察过自己的脸庞。这张脸我看了十多年,也不曾看出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美丽来。只是按beta的审美标准,可能五官线条缺乏了一点男性的粗糙硬朗,皮肤颜色也稍许白了一点,但是仅此而已。和真正的omega相比,我什么也不是。

我拒绝了那个女生,以及后来的重复她行为的女生们。但是我接受了齐弋。

说到底,还是我自己改变了。

曾经我拥有茂密的灌木丛,枝叶将我包裹起来,母亲的呼唤也不能动摇我躲藏的决心。女生们笑着朝我说:“文初,我们喜欢你,你快出来,和我们在一起。”

我听了,只是缩得更紧。灌木丛的叶子宽大而柔软,我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巢穴。

后来莫名其妙地,我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东西。只是做了一个短梦,醒来后就只剩自己在冷风中。我感到惶恐极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齐弋向我伸出手来。

我并不知道这手会将自己带去何方,就急急忙忙地握了上去。风太冷了,我需要温暖。

那一刻,哪怕不是齐弋,而是其他什么人,恐怕对我来说,也都是一样的。

我一直在顺其自然地生活着。

顺其自然地从孩子长大成人,顺其自然地上学,毕业,工作,接受父母的逝世。

顺其自然地与齐弋认识,并与他结婚。

之所以这样做,也许是因为我以为顺其自然,就会获得保护,获得幸福。但是它们究竟是什么模样,我没有确切的概念,我从始至终在追逐的,可能只是虚幻的东西。

这些道理,是在经历过婚姻之后,我才明白的。

耶弥的婚礼还保留着少数民族的传统,没有铺张的习惯。又因为我和齐弋都是男性beta,所以婚礼办得更简单朴素,只是吃了几顿饭而已。

父母已经过世,我们家人丁单薄,没有其他亲属,我将父母的黑白相框,放在了他们该坐的位置上。齐弋的母亲在下午的时候悄悄把相框拿走了,告诉我这会犯晦气,让我体谅一点。

我说不会的。她说,在他们这边,是会的。

请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齐弋家那边的亲戚,我和齐弋站在门口迎接他们。每个人在初见面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在我脸上停留几秒,然后笑着说出祝贺的话。

那天很劳累,但是又很热闹。大家都看上去都在笑着,于是我受到了感染似的,也不由笑起来。

人群一桌桌嘈嘈杂杂地围拢在我四周,恍惚之间,就像山谷重建了起来,齐弋在我身旁,恍惚之间,就像那些宽大的枝叶,再次温柔地包裹住我。

第09章 送东西

朦胧之间,我听到地板上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正在向我靠近。从那熟悉的节奏之中,我能认出这声音是属于李的。

但很快,从更远的地方传来一声:“不要吵他。”

脚步声立即停止了。

又经过一段沉寂的浅眠,我才终于彻底醒过来。都说睡眠是休息,我却觉得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无比疲倦,就像从水中上岸的人,全身被某种力量拖拽着,每走一步都艰难。

我发现自己侧靠在沙发上,发带虚虚握在手中,头发完全铺散开来,乱糟糟的。

只一抬起头,就看见景琛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他没有穿外套,衬衫外面是马甲,双手带着黑色手套,放在腿上,左手腕上戴着一块银灰色的表。他的眼睛黑,发也极黑,一如我初次见到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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