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扉页+番外(79)

“这不是认不认命的问题。这些事超出你的能力范围,就算担心,还有别的途径可以解。”

“对我来说是。我恨死它们了,我是说暴力、谣言、选择、犯罪,好希望离得远远的。但是没办法啊,这样过来的,就永远逃不掉了。我不是要正面形象,只是想普通一点儿。你懂吗?二十二岁该是什么样子,我也想是什么样子。”

叶钊想,她才二十二岁,通俗来讲是“青春无敌”,正是美好的年纪,该烦恼一日三餐是什么、如何拒绝追求者、要读研还是工作……而不是困顿在荒芜里。然而她早就陷落,何谈“无敌”,何谈“美好”。

今次发现的问题不止是他的不甚了解,还有她深藏在心的结——导致一切问题的本源。

他轻轻叹气,“我还是要说,你做事的方式太不成熟。如果没有跑出来怎么办?太危险了,勇敢也要有个限度。”

“我知道你会怪我……”

“是,我想了很多,很生气。但现在不是要责备你。我希望你在做决定之前先跟我商量,就像现在这样把想法讲出来,讲出来我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止是我,尝试去沟通好吗?”

李琊又觉得低估他了,怎么会如此准确地击中要害?她很少为自己的行径作辩解,不愿意背后潜藏的是封闭的心扉。因为是他,所以问“明不明白”,试图说明,可有的话仍是难以启口的。

譬如说,唐季飞对她来说有着不想承认也得承认的重要性,她做事向来有分寸,但偶尔也会放弃权衡,以身涉险。还有,如果这次不是唐季飞而是他,那把刀恐怕会染血。

犹豫片刻,她说:“我认为大多沟通是无效的。”

叶钊严肃道:“学过传播统计学吧?样本总有不确定性,所以要将偏差降到最小。不要因为一两次不如意的结果就放弃。”

“现在是要给我上课?”

“我不想说教,如果你一直缩在壳里,这样的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你现在晓得底线,之后呢?”

李琊深吸了一口烟,激动地说:“我没办法啊,要怎么样呢,我以为音乐就是最大的消解,还是不行,所以需要酒精,需要放纵。”

叶钊看着她说:“是因为我不在吗?”

她迟疑半秒,点头又摇头,“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是你在我就好快乐。不过……你知道的,一个人没办法承担多个角色,我就算想,也不可能消耗你,何况,你是叶钊啊,我舍不得。”

长街化身告解室,他像是怀有不可告人隐秘的牧师,却还要听信徒的忏悔,愈听愈煎熬,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烟燃到尾,他又抽出一支,“不是说过有的是时间跟我耗吗?在我身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该索求回报了。”

“什么?”

“做你的沙包、垃圾桶。”

李琊摇头,“我不要。”

叶钊捧着她的侧脸,轻声说:“人和人无法完全感同身受是没错,至少匀一点儿让我受着,我不想看你假装快乐。”

“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要傻要疯,要死要活,我奉陪。”

他何时都保持理智、端正沉稳,竟说愿傻

愿疯,这或许是她听过最撼动人心的告白。

睫毛轻颤,眼窝褶深陷,她抬眸,“为什么,我值得吗?”

叶钊浅笑,嘴角藏着苦涩,他将她额边的发捋到耳后,用最温柔的语调说:“妹妹崽,有的事不是值不值得才去做。你不是也明白?所以才冒险。我也想有你这么勇敢,不管是好的坏的,都分享给我好吗?”

李琊“噢”了一声,“那你不怪我了吗?”

“怎么好再怪你。”

“你最好了。”

他牵起她的手,她又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了。

*

返回的车上,叶钊说起“建立安全感”的话题。李琊因方才那番“告解”情绪得到释放,整个人放松下来,听得很困倦。

叶钊看她答得敷衍,揽着她说:“睡会儿。”

李琊环住他的腰,迷迷糊糊入睡。

下了车,叶钊背着她一路回到住所,哄着她换了宽松的棉衫,陪她入眠。

半夜,李琊翻身摸到结识的臂膀,哑着嗓子说:“冷。”

叶钊半梦半醒,以为她没有盖到被子,顺着被单边沿摸过去,忽然意识到什么,完全睁开眼睛。

“你怎么这么烫?”他以手背贴她额头,肯定地说,“你发烧了。”

她含糊地“啊”了一声,又说:“我好冷。”

叶钊起床去打开灯,确认般地额头抵额头,蹙眉问:“家里有温度计吗?”

李琊因突然的光线半眯起眼睛,坐起来说:“只有安眠药……”

他晓得她烧糊涂了,懒得去计较,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出去买。”

她几步上前,一个趔趄撞到他背上,紧拽着衣摆说:“陪我。”

“乖,你发烧了。”他掰开她的手,“不然去医院。”

她小孩似地摇头,“我不要。”

少顷,叶钊拎着药店的袋子回来,李琊裹着被单蜷缩在床角,只露出泛红的脸蛋,活像最胖的俄罗斯套娃。

叶钊笑出声,招来没好气地噘嘴,更是止不住笑意。他抖了抖水银温度计,强硬地塞进她腋窝。接着便去烧水,又连哄带骗地喂她吃药。

李琊咬着唇笑,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人照顾真好。”

“我照顾你还少了?”叶钊抬眸,想了想说,“是不够,趁我还有力气,使劲折腾我。”

李琊嬉笑着说:“怎么折腾。”

叶钊不搭理她的黄腔,环顾四周说:“你看你,家里什么都没有,别的倒是可以不要,医药箱一定要有。”

话音刚落,李琊轻吻他的脸颊。

家?她不愿去追却又迫切需要,没有故乡只有二十年谎言的人,在这一刻,真切地相信自己拥有了一切。

我的爱人亦是爱我的人,于是我有了家,有了故乡,有了宇宙。

我爱真实,爱谎言,爱月亮,爱人类。

最爱你。

第六十三章

叶钊悉心照料病号,几乎整夜未合眼,清早又去买食材,借了邻居的厨房煮小米粥、炖鸡汤。李琊赞不绝口,就差搬来整部《辞海》。

叶钊想了想说:“你们不在这儿排练?”

李琊吃着粥,含糊地应了一声,“顾妞儿有专业的练习室,比我原来的琴房还要好。噢,你没去过。”

“去过,给你收拾行李,忘了?”

“噢对。”

说到这儿,他们有些沉默,为什么沉默彼此心知肚明。迫使她“北漂”的那些事,暂时还无法提及。

过了会儿,叶钊说:“乐队要演出,他们也都在五环内,你跑来跑去不嫌麻烦?”

李琊摇头,“便宜啊。”

“不考虑钱的话,你想不想住这儿?”

“谁想住这儿啊,条件这么差,还偏僻。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钊不答,只说:“快吃,等会儿再量量体温。”

李琊睨了他一眼,“管家婆。”

*

阴沉沉的午后,村落里好些乐队开始排练,敲锣打鼓好似野生音乐节现场。

李琊的烧还没退完全,叶钊也不管她愿不愿意,领着她上医院。

过去她很少生病,这些时日过着不健康的生活也未见生病,却不想他来了就生病。果真如他所说,她很会“折腾”。也或许有心理原因,以往是硬熬着,现下不用强撑,神经一松散,新的旧的毛病便出来了。

医院床位紧张,李琊只消输三瓶药水,她省得麻烦了,就在廊道的座位待着。

叶钊知道她无聊,陪她玩手机内置的俄罗斯方块游戏。

玩了一会儿,她困乏得厉害,靠在他肩上睡了。他独自看着往来的人,看着输液透明管里滴落的液体,回忆纷杳而至,想起张医生的诊所,少女的阁楼,熄了火的别克里的短暂的夜。

药瓶将空之际,叶钊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

胡茬刺人,李琊蹙着眉醒来,忽而又一笑,“感觉很好。”

叶钊觉得,他可以拼尽全力去承担所有角色,爱人、朋友、长辈、家人、歌迷。他是悟空、是超级英雄,也可以是静默的石头。

李琊不知道他的小小想法,接着说:“以前最讨厌医院,现在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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