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翩然举起手,两人十指紧扣,王翔天濡湿的手心让两人的手掌黏在了一起。
空气突然在一瞬间凝滞下来。王翔天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只觉一股心悸滑过,心口之处又开始汩汩的流出那种暖融融的东西。
他深深的看着易翩然,看她带笑的眉眼,微勾的嘴角,还有那满脸掩也掩不住的快乐。情不自禁的伸开手掌紧紧的包裹住她的小手,他眼里的柔情也开始不断泛滥。
周遭空气温度突然升高,让易翩然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的抽了抽手,却没有抽回来。她只得举起另一只手上的食盒,轻声道:“不是饿了吗?吃东西吧?”
王翔天喉结滚动了下,其实心里想的是‘我想吃的是你’,不过动了动唇,还是没敢造次。
“好,去那边草地坐吧。”
他放开她的手,走到了离悬崖不过丈许距离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易翩然望了望自己缓缓垂下的手,手上还有他的温度,却不知为何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原来自己也是有渴望的,只是一直选择压抑罢了。
垂下眼睑,她收拾了一下杂乱的心情,再抬头恢复成笑脸走到王翔天身边也坐了下来。
“呀!我忘拿筷子了!”
易翩然一边将菜肴从食盒里端出来,一边懊恼的低语。
“筷子?偷来的东西还用筷子吃吗?自然用手了!”
王翔天却是哈哈一笑,毫不客气的卷起袖子,伸出大手将那只烧鸡撕了开来。
“来,吃吧!”一个鸡腿递了过来。
易翩然接过鸡腿,望了望抓住半只鸡不顾形象大快朵颐的王翔天,微微浅笑。眼前这人似乎已经放下了身段,重新回到了以前那个没做城主时的王翔天。
临走时的最后一件事,是为王翔天和王青做的,王青是位难得的好兄弟,她不希望王翔天因为城主的身份与王青渐行渐远。
“来!尝尝这个!”
见王翔天三两下就将烧鸡吃了个差不多,易翩然笑着捏起一片鹿脯送到他嘴边。
王翔天不客气的张口吞了下去,差点咬到易翩然的手指。
“啊!”易翩然忙撤回手,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嗯!果然是美味!”王翔天一脸坏笑还故意暧昧的舔了舔唇。“来,你也来一块!”
说着也用手指夹着一片鹿脯送进她的小嘴中。
“这个也不错,你来一个!”
易翩然又捏起一根桂花鱼条放进王翔天口中,而王翔天立刻如法炮制的夹起一条又塞进她口中。
似是对这种喂食上了瘾,两人你来我往,盘子里的食物很快就被消去了一大半。
“没想到,堂堂云天城的城主也可以这样吃东西!”易翩然看着满手油渍的王翔天,忍不住打趣。
“什么鬼城主?老子当初若不是被迟云南给坑了,又怎么会去过那么拘谨的日子?”
王翔天一边忿忿不平的抱怨着,一边拎起衣袍边角将满手油污擦了去。
易翩然噗嗤一笑。
“小气鬼!还念念不忘呢!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一直不愿意去城主府,宁愿住在自己的匪寨里逍遥自在吧?”
连云天城的事物,还得迟云南亲自派人抬上山才肯批阅,他这城主,跟李寒清相比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不过,她认识的这些城主们,除了李寒清,还真没几个正常的。
面对城主之位,练天是直接逃跑,季无双则插科打诨,金无数是真的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孙无痕还好,就是太过霸道,连老字号的买卖都敢一锅端了,唉!这些人,不知该怎么说他们才好!
“那是当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城主府虽奢华,哪有凌云寨自在?”王翔天桀骜不驯的昂起下巴。
“可我似乎听澜儿说,当初的凌云寨可是在入不敷出的情况下维持了好几年呢!”
“那已经算是很好的情况了!当初我和王青可是讨饭讨了三四年呢!”
“哦?什么时候?”易翩然停住了啃鸡腿的动作,问道。
“十三岁以前。那时候村里闹饥荒,粮食颗粒无收。大旱加上饥饿,几乎是遍地饿殍。我们村里饿死了将近一半,偌大的村庄找不出一点粮食,无奈之下人们只好往别的村镇逃荒,有亲投亲,无亲的便只能沿街乞讨。
我和王青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了流浪街头的日子,白天去讨饭,晚上就在破庙或是桥底下睡了,有时候讨不到食物,就会去人家丢掉的垃圾里翻找,一个发霉的馒头,或是只剩下骨头的鸡腿都可能是我们维持生命的希望。
我有时候躺在桥底下就会想,这一睡会不会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可是每次听到王青虚弱的叫我的名字,不管多累,我都会睁开眼睛站起来。”
王翔天说着说着,嘴里咀嚼的越来越慢,终于停下了,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一般,怎么也咽不下口中的食物。
第303章 好兄弟
“喝一口吧!”
一个小酒坛出现在他面前,他想也没想抓过来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辛辣刺激着喉口,恹恹的神经都在这一刻耸立起来。
“痛快!”王翔天用衣袖抹了把嘴角,将酒坛递给易翩然,“陪我喝一口!”
易翩然接过,就着坛口小酌了一口便又递还给他。“你喝吧!就带了这一坛。”
“你什么时候拿的?”他怎么都没看见?
“有菜无酒岂不大煞风景?不过若让你看见了,又哪来现在这惊喜?”
“果然深得我心!”王翔天哈哈大笑,仰头又灌了一口。
“接着说啊,后来怎么样?”易翩然一手支着下巴,一手举着鸡腿有一口没一口的啃咬着。
“后来?后来怕王青真的饿死了,我开始跟别的乞丐抢东西,起初是没有目标的,后来就渐渐有目的的去选择。”
“多少走上歧途的,都是为了那一口维持生命的食物?可你有没有想过,跟你一样抢东西的人,有可能因为你成功的抢夺而饿死街头!”
易翩然淡淡看着他,脸上并没有责怪的神情。
“所以后来我都只抢富人的东西!可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看着王青饿死!”
王翔天又灌了一大口酒,因灌的太猛,酒顺着他喉结处流淌下来,渗进了襟口。
那时少年气盛,也曾经做了很多不能挽回的错事。他记得有一次,他抢了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男孩的粮食,那男孩哭着求他,他却没有心软。可是等他一转头,王青就拿着那些抢来的食物给那男孩送了回去。
得知此事后他大怒,追过去却看到王青正端着一碗稀粥,一口一口的喂给那个病卧在床榻上的小男孩的弟弟,而被抢的那个男孩则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给王青磕头。
他突然想起自己也是这样拼了命的在保护王青,倘若王青不懂又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虽然后来他们整整饿了三天才又找到食物,好歹也算老天没亏待好人。
那几天两人饿的都只有躺在地上的力气,王青却对他说:“阿翔,我们虽然被迫为匪,却不能不明白是非大义!我之所以把食物还给他们,是因为我敬佩那位照顾弟弟的哥哥,我想倘若有一天那个弟弟有了能力,必然也会对哥哥以命还之!”
他说那话的时候,侧过头的王翔天清楚的看到他眼角流下的泪。
他只觉一阵窝心却故作无所谓的骂了一句:“王青,你他娘的就会婆婆妈妈!有本事给老子站起来抢只烧鸡去?老子饿死了!”
骂归骂,可他知道王青话里是什么意思。
“你不想他死,他又何尝忍心看着你死?你几度徘徊在梦醒之间,当知道他是在故意叫你。倘若他任你睡去,有可能你真的一睡不醒!”
王翔天看着易翩然,当然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
那时候,他几乎把全部的食物都给了体弱的王青,也因此他几度陷入昏迷。要不是听见王青那一声声的‘阿翔’,那隐约带着哭腔的‘我饿了’,他也许真的已经陷入了永恒的梦寐之中!
鼻翼龛张,眼眶泛红,王翔天仰头大口大口吞着坛里的酒,直至坛中酒尽,才喘息着将酒坛放下。
“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王翔天声音有几分沙哑,话里更是带着浓浓的怀疑。
不过这是正常的,王翔天又不笨,怎么会对此没有一点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