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无论对谁而言，都是严重的双重打击吧？
在心底轻叹一声，舒岚再次脱口而出问：“说句心里话！你现在到底是在为岑小嫚的死伤心？还是在为岑小嫚的另嫁他人伤心？”
“我只希望小嫚幸福。”
“你认为，当年的蒋老先生能给岑小嫚幸福吗？”
“蒋在山定然不敢薄待小嫚。”当年聂国宗和蒋在山之间的兄弟情义甚深，既然蒋在山决意要娶岑小嫚为妻，蒋在山就必然会对岑小嫚很好的。
“既然岑小嫚在逝世之前嫁给了一个好人，那你就更加不需要伤心了！虽然岑小嫚早死，但是她生时能有丈夫的疼爱，死后不需要经历生育的痛苦，不需要经历丈夫或许会有的变心，更不需要经历容貌变老年华逝去的伤感……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好吧！舒岚承认，她根本就不擅长安慰别人！她说的话都是瞎掰而已！
“或许吧……”
“不是或许！是一定！”杨星泽的一句随口附和，竟让舒岚执意将她的瞎掰上升为真理！舒岚语气坚定地说：“岑小嫚嫁给蒋老先生之后早逝，固然让人痛心！但是……这总比让你现在找到岑小嫚，然后再娶岑小嫚为妻好！”
“舒小姐为什么要这样说话！”杨星泽的语气很重。
“难道你希望岑小嫚独自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等待你75年吗？！”舒岚的语气更重！
“我不知道……”
“就算真的让岑小嫚等到你，过去75年无数个日日夜夜绝望的锥心之痛，是你一纸婚书就能够抚平的吗？！就算真的让岑小嫚等到你，已经93岁高龄的岑小嫚又能和你生活多久？！岑小嫚在75年前就已经承受过和你死别的痛苦，难道你还要让她再承受一次吗？！”
“终究是我对不住小嫚。”
“现在纠结‘谁对不住谁’有什么意义呢！？都已经是那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早就该尘归尘土归土了！逝者已矣，你除了节哀，根本无从选择！”
“舒小姐说的或许没错。”但是他心中的悲伤和悔疚，哪里是一句“节哀”就能驱散的？杨星泽说：“但是我仍然希望再见蒋在山一面，我仍然希望能够问清楚蒋在山……小嫚到底因何而死。”
“生老病死，本来就是自然界的既定定律不是吗？！”舒岚无奈地摇了摇头，隔着电话的杨星泽当然没看见，“就算让你知道岑小嫚是病死的又怎样？！就算让你知道岑小嫚是死于意外又怎样？！岑小嫚都已经死去那么多年了！你这样执着地要知道岑小嫚是怎样死的，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想要知道原因。”
“如果岑小嫚只是一个普通女人，或许蒋老先生还会看在杨星泽和聂国宗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份上，跟你随便聊聊岑小嫚！但现在岑小嫚是蒋老先生的老婆！你认为像蒋老先生那样的大企业家，会愿意跟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黄毛小子聊他老婆的隐私吗？！”
“蒋在山一定会告诉我的。”
“蒋老先生凭什么一定要告诉你！？你不要忘了！你现在不是聂国宗，你是杨星泽！！”
“那我就告诉蒋在山，我是聂国宗！”
“你告诉蒋老先生，蒋老先生就一定要相信吗？！”
“总有些事情，是只有聂国宗和蒋在山知道的。”
“如果你说的那些事情，蒋老先生都已经忘记了呢！？毕竟时间已经过去75年了！谁能保证蒋老先生一定记得75年前发生过的琐事？！”
“他一定会记得的。”
“就算他真的记得！就算他真的相信你说的话！你不要忘了，蒋老先生今年已经95岁了！要是他因此太过激动心脏负荷不了，那他很有可能就会直接一命呜呼！到时候你什么都问不到之余，还会害死你曾经最好的朋友！”
“舒小姐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我！”
“因为你早就该放下了！！”舒岚激动地大吼，心头瞬间打了个死结，“岑小嫚早在1952年就已经死了！！你现在也不再是聂国宗了！！上天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绝对不是为了让你执迷不悟地钻牛角尖的！！”
杨星泽沉默了。
舒岚的激动却像是洪水决堤，翻涌着停不下来了，“我他M的都已经做了你霸占杨星泽身体的帮凶了！！你他M的霸占了杨星泽的身体，却只知道浪费时间去追问毫无意义的死因？！你这样对得起杨星泽本人吗？！你这样对得起上天给你的重生的机会吗？！你这样对得起根本就不想做帮凶的我吗？！”
“……对不起。”
“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舒岚激动得咳嗽连连，“岑小嫚早就已经死了！！岑小嫚在死之前就已经放下你嫁给蒋在山了！！既然所有人都已经释怀了，我真不明白你还在执迷什么？！伤心难过很好玩是不是？！自认辜负别人很好玩是不是？！你就是喜欢自虐是不是？！天煞的！！你怎么就是不愿意放过自己啊？！咳咳咳咳……咳咳咳……”
舒岚一激动，肺都差点咳掉了。
杨星泽说：“舒小姐不要激动，保重身体要紧。”
“我哪有激动？！咳咳……我根本就不激动！咳咳……你喜欢执迷不悟和我有什么关系！？咳咳……你喜欢自虐和我有什么关系！？咳咳……你喜欢浪费生命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丫的……咳咳……你无论做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咳咳咳……”
舒岚咳得飙出了眼泪，庆幸电话那头的杨星泽看不见。
杨星泽突然说：“我懂了。”
舒岚反而一愣，“你懂什么？！”
杨星泽解释道：“我明白舒小姐是为我好。舒小姐说的也都是肺腑之言。或许我能学着放下追问小嫚死因的执念……但今夜是我知道小嫚逝世的第一夜，我不能就这么放下小嫚逝世的痛。”
舒岚瞬间冷静下来，就连咳嗽也都忘记了。
对啊……
今夜毕竟是杨星泽知道岑小嫚逝世的第一夜……
舒岚怎么能够苛求杨星泽一下子就全都放下呢？
毕竟大家都是血肉之躯……
何况他还是那般重情重义的人……
舒岚努力语气平和地说：“过了今夜，我希望你能够重新振作，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再见。”
“等等。”
第55章 居然哭了？！
舒岚问：“干什么？”
杨星泽反问：“请问舒小姐是要休息了吗？”
舒岚回答说：“还没。”
尽管用尽全力闭上双眼，舒岚还是感觉四周白晃晃的，根本不敢睡。
历经刚才那番对话，舒岚幡然醒悟——她是从她确信杨星泽是聂国宗之后，才开始变得胆小的。因为真正的杨星泽可能被被她撞死了……细思极恐！！
杨星泽听似平静地问：“舒小姐可愿一听我和小嫚的故事？”
他实在无法轻易忘却小嫚……出于祭奠，出于怀念，他今夜必然要将他和小嫚之间的过往回想一遍又一遍……他却又害怕会沉湎于过去不能自拔……他需要一个理智的人，听他的祭奠，听他的怀念，然后在他过分沉湎的时候将他骂醒……舒岚就是那个理智的人。
舒岚的第一反应是错愕，错愕过后，舒岚也就懂得了杨星泽的意思……舒岚说：“说吧。”
先是一阵沉默。
再是一声叹息。
杨星泽的声音难免有点颤抖，“我和小嫚从小一起长大，那一年……”杨星泽的声音很遥远很遥远，遥远得仿佛回到了那个属于他和小嫚的年代。
舒岚躺在白晃晃的病房里，寂静的空气中，唯有杨星泽那把遥远的声音在陪伴着她……虽然杨星泽那把遥远的声音诉说着的，是他和另一个女人的故事……但起码这样的夜里，他不是孤独的一个人，她也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恍惚间。
她紧闭着眼睛的白晃晃里，一幕幕地重现着他所描述的画面。
连绵的山峰，碧蓝的天空，清澈的小溪，如翠绿地毯般的草地点缀满红的黄的紫的粉的蓝的橘的小野花，蜜蜂蝴蝶在花丛中流连忘返……她站在遥远的地方，看着岑小嫚高举狗尾巴草，笑着喊着追在聂国宗的身后……
突然一转。
一道闪电惊悚地直劈地平线，一声惊雷吓得人心悚然，一间简陋的小木屋在风雨交加中摇摇欲坠！她心惊胆颤地走进那风雨飘摇的小木屋，她看见岑小嫚陪聂国宗一同蜷缩在角落，一同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