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却突然有点讨厌这种感觉。
——自己的命运不能自己掌控的感觉。
九娘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她昨夜虽然得了奇遇,天帝老人家似乎也没有要找她把东西要回去的动静,但实力的提升并不是朝夕的事情,哪怕再来这么一块内丹,估摸她也不是言术的对手。
哎!
一声叹息突然在九娘脑中响起,她还不及理解这叹息的意思,就听言术低缓的声音道:“就交给你自己处置吧。”
没来由的,九娘就觉得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朱昶却以为那话是允了他的请求,大喜过望,也顾不得再哭了,倒头就是千恩万谢:“殿下英明,殿下英明啊!我这就将这心思歹毒的妖物拿下,带回去关入寒牢,教她求生不得,求死无能。”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一把利刃却毫无预兆地穿过了他的喉咙。
腥甜的血气裹住九娘幽幽的叹息:“我原以为殿下是要杀我,却不想……殿下是要逼我杀他。”
言术摇头,悲悲悯地看她一眼,道:“世间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岂是杀伐就可以解决,九,你这样……叫我十分困扰!”
他说着,一挥衣袖,眼前哪里还有什么穿喉而过的朱昶,只有一派的空空荡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上班了,一点点存稿都没有了,每天都要现写现发了,如果有哪里写得不如意的,希望大家评论指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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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今朝波澜落又起(五)
九娘倏尔蹙眉,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开始就着了言术的道,但她依旧不死心,盯着言术,质问道:“殿下以谎言相测,难道还妄图得到真实答案?”
“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九娘提高了音量,激动道,“我若真想杀他,刚刚在院子里就不会放他走了。”
“诚然,彼时你并不想杀他,但此时,你却杀了。”
九娘怒道:“他对我一再咄咄相逼,难道我不该反击。”
言术顿了顿,浓密的睫毛下垂,掩住眸中情绪,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细腻的白瓷茶盏边缘摩挲一阵,轻轻道:“你觉得天帝赏赐的九彩琉璃玉瓶如何?”
九娘不解其意,却仍旧老老实实地答道:“自是珍贵异常。”
“……那一世佛祖坐化前手抄的真经呢?”
“更是无法以价值衡量。”
言术点点头,赞赏地看着九娘道:“那若是有人将它们毁了?”
“毁了?”九娘一惊,这等宝贝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真是毁了,岂不是万死难辞!
言术轻叹口气:“毁了……”他墨眉拢成小山,困扰地捏了捏手腕,欲言又止。
“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言术张张嘴,还是摇头道:“过去的事了,不说也罢!”
九娘逼着股劲儿,疑惑地抬头看言术,今日的他,不知因何,越看越怪异,甚至从心底生出一种神圣感。
却又并不强烈,细细去品,似乎又只是肃穆,可看得久了,却又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般,失去反抗的力气。
“或许,可以换个角度,”言术的声音又突然响起,使得九娘瞳孔大睁,“杀了他,真的会使你快乐?”
九娘突然一震,脑中似有黄钟大吕响过,跌宕的思绪渐趋清明,她脱力的后退几步,一不小心绊到凳子,踉跄一下跌坐在地上。
九娘伸手在地上撑了撑,没能爬起来。
她有些委屈,干脆撒气般坐在地上,声音闷闷道:“我曾见过一种花,朝开暮败,开放时,如同向阳的小喇叭,肆意生长,生机勃勃,枯败时,又如同相思断肠的美人,蔫哒哒的萎靡在枝叶间,它不惊艳,不张扬,不因无人欣赏就颓然,人们给了它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朝颜!”
言术微微点头,眼神微妙地扫过九娘,道:“不妖不曼,不嗔不怨,朝颜闭晚,一生向阳。单纯且执着,倒确实是好花。”
“正如殿下所言,”九娘吸了吸鼻子,哀叹一声,“我倒是连那花都比不上,心中杂蔓丛生,好的坏的,参差不齐,既盼着大家都好,也妄想实现一己之私。”
言术跟着叹气,道:“世间本无双全法,总要做出适当选择。”
“谁教我选择了,”九娘猛然转头,眼眶有些微红,激动道,“二重天的妖怪们,只会对对自己好的好,而想要杀害他的,统统都会杀掉。”
带着淡金色光芒的温暖力量轻轻将九娘包裹住,紧接着缓缓将她送到椅子上,然后化作一双温暖的大手,在她背上温柔的拍着,直到九娘的情绪彻底放松下来,言术才清了清嗓子,温声道:“以杀止杀只是无奈之举,生命可贵,若有其他解决法子,九可愿一试。”
“自然是愿意的。”
那股力量最后在九娘额头轻轻点了点,就像是佛主点化执迷不悟的众生,然后彻底消散开去。
言术又道:“你且跟朱昶比试一场,若他输了,就让他回三重天重新来过,但倘若你输了,这首元居,也留你不得了。”
窗外突然一声惊雷,磅礴大雨终于倾盆而下,言术皱了皱眉,转头去看窗外,九娘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窗外的情景离她很远,如同隔着一层薄纱。
九娘迷惘的眼神一震,心中一个咯噔,穆然间,清醒了过来。
再看身前,本已消失的朱昶正跪在起初她看见那处,双股颤颤,面如菜色。
而一旁的食神府侍卫们,更是惊恐万分地盯着她。
九娘看了看自己泛白的指尖。
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她这是中了言术的术中术。
难怪自己会那么失控,难怪自己会说出藏在心底……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话。
九娘气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转念一想,又很快平静了下来。
不就是显露了自己的委屈吗?哼哼!
反正她也“没脸”,怕个屁。
而且,不就是丢个脸吗?刚刚她在担忧的,可是自己的小命!但看言术这般大费周章,显然并非想要取她性命,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言术无非就是不想让自己杀生,“猪大肠”虽曾欺压过她,却罪不至死。
九娘看得开得很!
何况,言术还要他们比试,那就比酿酒好了!她可是天上地下第一酿酒师,她怕谁!
如此一来,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猪大肠”彻底的踹回三重天。
想通这些,九娘顿时就舒坦了,她用力抹一把脸,吸了吸鼻子,暂时将言术三番五次的戏弄丢在了一旁,仰着头道:“比试可以,我要比酿酒。”
“凭、凭什么?”朱昶立马反驳道。
九娘却根本不看他,她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言术,言术本来在看窗外,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一直一副若有所思道模样,待听到朱昶的质问,他才回过神来,望向九娘。
言术的目光很淡,带着一丝难得的疲倦,与九娘对视片刻,才转头看向朱昶,道:“若我没记错,朱大人应也是酒神居出身?”
朱昶的头耷拉下去,弱弱地回道:“殿下有心,小人确实是,可……”
“既如此,就好,”言术阻止了朱昶继续说下去,道,“安排下去吧,首元居外的杏花开得正好。”
朱昶还想说话,却被言术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还是九娘第一次见到言术这般霸气的模样,她向来是有些怕言术的,但刚才那一瞬间,她却突然想到了一句诗: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倚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九娘心中一热,赶紧低下头去,但心底那股温嘟嘟的暖流,却如夏日午后的池水,缓缓流淌过四肢百骸。
带着这种别样的心情,九娘的身形在灶台前忙碌起来。
斗酒的地点就设在花厅里,言术命人临时搭了两个灶台,分别给两人设了结界,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结界是透明的,九娘可以清晰地看到朱昶慌乱的模样,但却听不见那边的声音,她也不屑听见。
九娘埋首于灶台前,细心地将还挂着雨珠的杏花花瓣一一洗净,用法术蒸干多余的水分,再用臼杵细细碾碎,一层一层仔仔细细的铺上蒸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