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和期待都被抛在脑后,林姜先留下的笔记和校徽成了她黑暗日子里微弱的光,谢辛恩靠着这点光踽踽独行,走过了看不见颜色的大半年。
等到她再能感知到紧张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六月,刘瑜也请了假过来。
临近高考这几天,谢辛恩没留在宿舍,考场离家近,刘瑜又主动提出做饭,她也懒得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跟刘瑜倔。
只是两人吃饭的时候,刘瑜总想开口聊点什么,谢辛恩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吃饭,从来不会说话。
高考当日,谢辛恩吃完早饭拿好笔袋和身份证往外走,却被刘瑜拉住,一瓶温好的牛奶递到了手里。
牛奶温热,掌心被熨出一丝潮意。
六月的早晨气温也已经上了二十八度,热牛奶在此时实在显得多余。
谢辛恩低头看了一眼久违却又熟悉的牛奶,没说话也没拒绝,只捏在笔袋旁边,直接出了门。
经过一年沉淀,谢辛恩又是第二次参加高考,看起来比周围或兴奋或紧张的考生要冷静很多。
考完之后她依旧没等成绩,估完分数之后直接从刘瑜那里要回手机,然后买了张机票,往B市去了。
等了一整年的手机静静地躺在手里,谢辛恩在候机厅里看着它发呆。
屏幕被她按亮,然后又烦躁地关上,上面积累的几百条消息和未接来电通知短信她都不敢点开,生怕情绪破了口。
之前心心念念想着,拿到手机就要给林姜先打电话,甚至想了无数种开场白,但真到这个时候,谢辛恩却没了勇气。
手指在屏幕上摩擦,是犹豫也是迟疑,更担心他在无数次没有回音的等待下,看见自己的消息会置之不理。
谢辛恩不能接受,也不敢想象这个结果。
有些话说不清楚,也解释不明白,毕竟隔着屏幕,无法得知他的情绪。
只有当着他的面,看着他的反应,才有勇气开口。
她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巨大的玻璃窗外,飞机起降繁忙。
不知道现在贸贸然去B市,能不能有那么好的运气碰见他。
谢辛恩没等上飞机,直接把手机关了,等到从机场出来再赶到T大附近的酒店住下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还不到大学放暑假的时间,T大校园里就算是夜里十点,也都灯火通明。
谢辛恩从学校正门进去,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心里涌起一点异样。
这是他来的时候走过的路,那栋楼看起来像是宿舍,会不会正好就是他住的地方……
T大占地面积太大,谢辛恩走了没多久都想放弃,但又总怀着能遇见他的希望,干脆租了辆自行车继续绕着学校转圈——就算碰不到林姜先,万一又在哪栋楼的公告栏上看见他的照片呢?
抱着侥幸的心里,谢辛恩骑着自行车又绕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手机在包里震了一下。
她的手机已经一年多没有用过,这个点能发消息的,多半都是垃圾信息。
谢辛恩没理,继续往前,却因为分心差点撞上前面的人。
“你怎么回……”
大烟嗓喊了一半,回头看见连连道歉的谢辛恩时顿住了。
“姐?”他扶着自行车头,弯腰低头确认眼前的人就是谢辛恩,“你是我姐么?你咋这么瘦了?”
杨冼绕着她转了一圈:“真瘦了,还剪头发了!我差点儿以为认错人!”
谢辛恩没说话,眼前的人剃了寸头,头发是规规矩矩的黑。
她看着杨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我要是想报这学校都只能试试,还只能选没什么竞争力的几个专业,怎么你就……”
杨冼看着她纠结的表情乐了:“我是体大的,特以体,三声,体大!体育大学的,过来找几个社团的搞联谊。”
“哦……”谢辛恩心里平衡了一点,点点头问,“你经常过来?”
“对啊,我们活动多,加上我这人吧,人缘儿好,一来二去的就经常一起搞活动呗!”
谢辛恩咬着嘴皮想了会儿,然后问他:“林姜先在哪个学院你知道么?”
她不提林姜先还好,这一说,杨冼初见她时兴奋的表情黯了下去,整个人都写着不高兴。
“姐,真不是我我说你,你要不是我姐,我早就……”他说着,还抬起了手掌。
谢辛恩抬眼,明明只是询问的意思,杨冼总觉得她这是威胁。
他把手收了回去,叹了口气:“你说你,当时转个学谁也不说,我在三中都知道了。我哥,哦就是林姜先,他大冬天的逃课来找我问知不知道你转学去哪儿了,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啊?我就看他那样……我都心疼!”
谢辛恩垂眸,把强忍的泪意憋回去,然后抬头又是浅笑:“我这不是来谢罪了嘛。”
“你倒是机灵,就这么肯定他在T大?万一要是不在,你可不得白跑一趟?”杨冼上下看她一眼,撇撇嘴,“我不知道他今天在不在学校里,在哪个学院倒是知道的。但据说这几周他们实验室还挺忙的,你去了也不一定见得着人。”
谢辛恩一只脚踩上自行车踏板,深呼吸后下定决心:“走吧,带我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我恩
第46章
两年没见,杨冼觉得谢辛恩愈发沉稳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个下巴扬上了天的主儿,后来熟了也还是隐隐约约感觉得到她身上的锐利,现在棱角都磨平了,说话平静得不像之前那个颓废又有股狠劲儿的骄傲女生,或许她这两年过得也很难。
杨冼脚尖抵住自行车轮,挡在车前:“我觉得我哥现在脾气不咋好,而且据我推测,这全都是你搞出来的事儿。你确定……你就这么去找他?”
虽说上飞机前就已经做好了直接去找他的准备,但杨冼这么一提醒,谢辛恩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她转学前连个消息都没留,想让许菁菁转告的想法也因为刹那的念头退却了,后来的一年半里过得像是一场看不见尽头的梦,现在直接出现在他面前,换了谁都不能接受。
只是,就连杨冼一个局外人都知道,他的情绪变化都是谢辛恩带来的,没道理她还能逃避一年又一年。
“走吧,找个地方。”谢辛恩又把车往前推了点,“见他之前,要么你先跟我说说他的近况?”
体大和T大离得不远,加上杨冼经常来回跑,T大他都混熟了。
杨冼带着谢辛恩找了个地方坐下,随后添油加醋地描述林姜先这两年过得有多不容易。
“你是没看到,我哥来找我的时候那脸,跟长这么大没睡过觉似的。我看他情绪不对,就留了联系方式,说要是哪个朋友在别的学校看见你就给他消息。好家伙,你这一去不复返的,跟浙江温州皮革厂老板似的,失踪似的,这谁受得了啊?”
谢辛恩听得手指紧紧扣着茶杯:“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看他那个消沉样子不像是学得下去,就劝他别光顾着死等,反正离高考也没多久了,考完试你肯定会回来找他的。”杨冼苦笑着摇头,“我当时还拍着胸口跟他保证,说我姐可讲义气了,一看就不是会食言的人,我说你考完试铁定来找他,他才忍过去的好么!”
杨冼指着谢辛恩鼻子吐槽:“你倒好,考完试还是联系不上,给我哥急得,好家伙!考前还跟个人似的,颓是颓了点,好歹还有一口气在,考完骨头像被抽了,拉着我喝了大半个月的酒,人都快废了!那个暑假他反正是又哭又笑的,躲在我家消沉得我都看不下去。后来有天爬起来把头发一剃,话也不说酒也不喝装得跟个正常人似的,但从那天开始就再也不提你了。”
再也不提了。
谢辛恩眼眶红红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杨冼看她这个样子又于心不忍,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这不是都回来了么,好事情好事情!我总觉得他是放不下你,你跟他好好说说,他再大的气,看见你也该消了。”
“嗯。”
谢辛恩点头,希望是好事,也希望有个好结果。
两人聊得有些晚,加上谢辛恩情绪不高,杨冼送她回酒店的路上答应第二天一早陪她去实验室碰碰运气,看林姜先在不在。
“你能不能给他发个消息?不在的话,你也不用白跑一趟。”
杨冼惊恐地看了她一眼:“姐,你放过我吧!上次我找张初识,哦就是我高中校友,跟我哥一个实验室的,说了你也不认识……那哥们儿手机没电联系不上,我就直接打了我哥电话……算了,后面的事儿我不想再回忆了。反正就一句话,不敢肯定他在不在实验室的时候我都不会主动往枪口上撞的!要发你自己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