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喜欢(31)

少女皱着眉看过来,忍着怒意的样子像只炸了毛的小猫,伸出尖利的爪威胁捏住她的人,却又在看见那个人只是假想敌的时候收回去,软软的肉垫踩了下来。

淡淡的抱怨,林姜先不难想象她今天经历了什么。

“我觉得你好看,而且楼下的公告栏不能展示你万分之一的好看,所以站在旁边看看。”

谢辛恩被他说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林姜先是拿她的话逗她,也就不吭声了。

“怎么不说话?”林姜先又趴上了窗台,撑在上面垂头看她。

谢辛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疲惫。

“我不想在学校上晚自习了。”

之前的几个月谢辛恩为了不打扰林姜先完成每天的作业和复习,基本都是在八班上完晚自习才下楼等他,就连老徐都觉得谢辛恩守规矩了很多,哪怕这只是比赛和林姜先补习带来的短暂效果。

但在林姜先的观念里,上晚自习就和喝水吃饭一样自然,根本不会有不想上晚自习的想法。

因此谢辛恩这句话一说完,他就愣了:“那你想干嘛?”

“我想……”她趴下,双手伸到桌前搭着,“去个安静点的地方自己上自习。”

林姜先安慰的话都到了嘴边,硬生生换成了:“那我陪你。”

“你?”谢辛恩从桌子上撑起来,林姜先看见她棕色瞳仁里的光闪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你还是算了吧,不迟到不早退的,现在你要是陪我翘了晚自习,我该觉得你被我带坏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换个地方上自习不代表不上自习,只要这件事情做好了,那在哪里都不重要。”

谢辛恩脑子里现在还是刚刚抄完的笔记,他说了什么也没有办法细想,只是感觉好像还挺有道理,于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林姜先上半身直接探进来,开始给她收拾桌上的笔记:“走吧,那就去书店。”

谢辛恩以为,她已经很想逃离这个环境了,没想到,林姜先比她还要着急。

林姜先没去以前那家书店,直接朝着马路对面商圈旁边的一家书店去了,坐下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半,比校内自习时间早半小时。

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各自学习。

谢辛恩在教室里只抄完了笔记,今天趁着课间和午休做完了作业,但昨天的还空着,坐下之后第一时间开始补作业。

这家书店的风格走复古路线,老旧的书架上面看得出磨损的印记,为了配合营造沧桑感,就连灯光都打得比较暗。

阅读区也不像别的书店那样摆上休闲沙发,而是做成了连排大书桌,每隔两个位置放一盏墨绿色琉璃台灯。

谢辛恩坐的地方离台灯远,就着远远的光线做了会儿卷子,眼睛疼得受不了,干脆放下手里的纸笔,撑着头往窗外看。

临近圣诞,橱窗的玻璃已经贴上了红红绿绿的装饰贴纸,室内外的温差在玻璃上结了一层水雾,中间被人随意地抹过,只剩下四个角上还残留着雾气。

橱窗临街,窗外偶尔有人路过时会往里看一眼,马路上的车辆来往会带来一阵短暂的光,而林姜先的侧脸正好嵌在中心处,像一张照片。

谢辛恩盯得久了,发现林姜先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专注。

至少,他偶尔也会抬眼看向自己,并留下一个或威胁或无畏的眼神。

书店里安静,谢辛恩想笑,但还是憋住了,打开卷子装模作样地往下读题。

林姜先在草稿纸上划了几笔,然后轻轻推过来。

空白的纸页上只有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外加一个标点——笑什么?

谢辛恩有样学样,也不说话,只是挨在他的字迹下面又添了一行。

“笑你很能装。”

“???”

她没有继续上课传纸条一样的小动作,笑着趴在桌上,下半张脸都埋进臂弯,只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眼。

台灯照着谢辛恩被暖气烘得有些发红的脸,脸边细细的绒毛在光线里无所遁形,白里透红的脸颊像颗水嫩的蜜桃。

林姜先看了会儿,收回目光,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快点复习,早点下课带你去吃酸辣粉。”

谢辛恩看到“酸辣粉”三个字的时候,心里还紧张了一下,忐忑了好半天两人对对方有记忆的时间是不是可以提前一天,结果等到买好酸辣粉进了便利店,才发现这只是巧合。

“所以你对我第一印象真的就是抄你的卷子吗?”

林姜先摇摇头:“第一印象是你站在厕所外面的垃圾桶旁边,穿了一身黑衣服,脸都被头发挡了一半,看不清长什么样。”

但就是觉得很孤独。

“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站在垃圾桶旁边,还是厕所外面……”

“我记得就行。”

谢辛恩辣得眼眶都红了,也没听清他说什么,自顾自说道:“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里,你从外面路过,然后等我追出去,你已经过了马路,我想跟过去的时候,红灯亮了。”

“谢辛恩,”林姜先递过去一张纸,“我还不知道,你居然第一次见我就觊觎我的美色了吗?”

“咳、咳咳咳咳……”谢辛恩一口红油呛进食管,眼泪鼻涕直流,连抽了好多张纸,背过去擦干净了,才拉着他往外走。

她站在便利店门外的路灯下,认真地解释:“我那就是纯欣赏。欣赏美的眼睛你懂吧?高一的时候美术老师不是经常说嘛,要有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谢辛恩自己都觉得无力,“算了,反正有的事情解释不清,也没有人会听我的解释。”

林姜先陪了她一晚上,两人心照不宣,小心翼翼避开不提的话题最终还是浮上来,先前的平静和她短暂的快乐都是假象。

他看上去有些无措,顿了顿,最终还是开口安慰:“不要理那些无聊的人,你不是还有徐老师吗,还有许菁菁,赵孟得,还有我。”

很多时候没人顾及的情绪都会被埋起来,腐烂在连自己都看不见的地方,时间久了,就习惯性的藏起来,不会被人发觉,你也会觉得这都是小事,没有什么大不了。

而一旦有人敏锐地问起,或无意或关心,那些原本细枝末节的微小情绪都会被放大到难以控制的程度,最终爆发。

谢辛恩憋了整整一天,抬头发现趴在那里的人是他的时候,火气像是被人浇了凉水,快速熄灭。

后来又被他糊里糊涂地拉着到书店上自习,她还以为这件事情至少她可以不在意了。

但安慰的话一出口,像是火信点燃引线,情绪有了宣泄口,瞬间炸裂。

“林姜先……”她低着头,帽子遮住了脸,看不出情绪。

“我在。”

她喊完名字就没了声音,说什么也不愿意抬头。

林姜先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点,借着路灯想看清她的表情。

小姑娘倔得很,愣是低着头对抗他的力量,林姜先没得选,手指抚了上去。

“你哭了?”

湿润的眼角被他的手指触碰,带走潮气,谢辛恩有点懵,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随即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他刚刚突然伸手,应该是想验证想法。

谢辛恩没有丢过这种脸,尤其不想在林姜先面前失态,于是撅着嘴抬头:“谁哭了?!”

她抬起脸,灯光一照就能看见红红的眼眶,眼睫根还泛着水光,意识到太过强烈的光线会暴露刚刚没忍住眼泪的事实,谢辛恩又低头,声音里是闷闷的倔强:“才没有,眼里进沙子了。”

这个理由扯得她自己都不信,林姜先还点了点头,说得异常认真:“不怕,我法力无边,包你过关。”

声音夹在来往车辆经过时带起的呼啸风声里,音色中明显的颗粒感像是被轧过。

尽管他说话的时候情绪没什么起伏,谢辛恩还是从他冷静的语调里觉出一丝关心,抬头确认的时候,能在清冷的光线下看见他冻的发红的鼻头和耳尖。

小姑娘抬头,眼眶还是湿的,勉勉强强扯了个微笑给他,而后轻轻点头。

林姜先猛地低头凑过来,食指弯曲,曲起的指关节举到她眼前,往后一带,顺势把她没擦干,还挂在眼眶的半点泪滴带走。

“别想太多,好好准备期末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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