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一声,轻悄悄地落上了门。
好半晌,卧室内只有听得见初芫自己的呼吸声和新闻播放声。
初芫盯着天花板出了神,思索着刚刚姜曳说的话。
她的眉头又紧紧扣在一起,烦闷着。
她在害怕?
怕什么?
她自己也不懂。
翌日,姜曳还在睡,初芫就起了个大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身上披着一块红色的毛毯,整个人暴露在阳光底下。
她阖着眼,唇角上扬,整个人熠熠发光。
“怎么起的这么早,肚子饿吗?”姜曳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到初芫房间看她,发现她不在,到客厅来寻,没想到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头带一顶嫩黄色毛线帽,觉着可爱。
初芫嗯了声,挪了个位置出来,大概是给姜曳腾地,好让他坐下。
一起晒太阳。
他顺势坐下,进挨着她,环住她的腰肢,借力把初芫往自己怀里挨。
兴许是晒得太久了,她身上暖和和的。
“早饭想吃什么?”姜曳捋了捋她翘起的短发,试图把它压顺溜,不过还是翘着向外。
“随便吧。”她答。
“随便棒冰?”他唇边露出笑意。
“什么呀!”初芫用手肘撞了下姜曳腹部,又横了他眼。
“想吃灌汤包,咸豆浆。”初芫这会儿倒是认真地想了想,身子往上挪动,凑到她下颌骨处,蹭了蹭,细笑:“我不挑。”
姜曳捏了下她的指尖,含笑细细答了几句:“还真挑。”
豆浆还好说,这汤包每个一小时难做出笼,怕是做好了,初芫也饿饱了。
“明天吃汤包?现在太晚了,做好了你肚子也就饿过头了,吃虾皮馄饨?”他细细想着昨天午饭剩下些馄饨,盘算着也够两人吃饱了。
“行吧。”初芫回答。给啥吃啥,她真不挑。
“十五分钟后进来吃早饭。”他交待着,起身又微微弯腰,替初芫掖好毛毯,顺手戴正她的小黄帽。
福禄寿二楼拐角雅间里。
“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程惜呷了口茶,味道略微苦涩,她皱着秀眉。
“惜姐,不是我说你,你俩,你和曳哥出事了?”王一铎把那头耀眼的白发染回了黑色,看着正派许多。
程惜眉头皱得更紧,目光瞥向窗外的马路,一言不发,似乎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情侣之间啊,最新重要的就是沟通,心与心之间的沟通,你俩不说,肯定要分啊最后……”王一铎最后一句话明显音量小了,他且偷偷瞄了两眼程惜,见她脸色越来越差,这才闭嘴,蒙头不说话,光喝水去了。
程惜苦笑一番,她倒是想好好沟通沟通,可她没资格啊。
她是谁?
她是他的谁?
她最没资格去沟通了,
“说吧,姜学……姜曳他最近在干嘛?”也只有不在英国她才敢在旁人面前直呼姜曳他名字,姜曳两字在她心底不知,带着雀跃心态揣摩轻念了几万遍,如今从她口中吐出却极为苦涩。
王一铎自从告诉自己表姐见过姜曳的事后,他这表姐就隔三差五越洋电话询问他,搞得他一天到晚跟接她电话跟接总统电话一样,战战兢兢啊,生怕说错,这俩人分手了,就怪他头上了,那倒是还不给姨妈骂死?
他觉得他这会儿不实话实说,他怕是以后会被殃及池鱼啊,还是估摸着折中说:“那惜姐你听我说完可别急,也别气?”
气?
程惜嗯了声,点头示意他说。
王一铎灌了茶下肚,清下嗓子:“咳咳,我见到曳哥是在一家私立医院里,之前我在这碰见他,”他指着福禄寿,“他并不太记得我,不过说惜姐名字曳哥但是知道些,我看他来打包东西,后来就无意间在医院碰到了,他倒是没见到我。”
“我问我朋友,才知道,曳哥在那里当护工。”
王一铎自顾自说着,也没注意到程惜的反应。
“不过,惜姐,我记得曳哥是心理医生吧?怎么就当护工了?”
与此同时程惜听到“护工”两字尤为震惊,同王一铎问——
“你说,姜曳、姜曳去当护工了?”她都不敢把护工这两字和姜师兄联系在一起,想也知道不可能发生的事,概率极低的事。
没想到,居然……
他就知道自家着表姐肯定反应激烈,“我之前也不敢相信的,后来怕看错了,就又让其他靠谱些的朋友打听了。”
程惜希望自己是听错了,表弟是打听错了,然而——
“这件事千真万确,那家医院里的护士都这么说,不可能出错,曳哥还亲口告诉她们过。”
她的茶杯瞬间落在桌上,茶水溅了一桌,就连她裙子上都落了些水,她没空在意这些。
姜师兄居然在做护工?
他那么急得回雾城就是当护工?
抛下自己的研究成果,离开美国就是为了当一个小小的护工?
当然她不是歧视护工这个职业,程惜她只是难以接受事实而已,一个高材生,居然当了护工?
皮尔斯教授的得意门生,他们那个华人圈里的神话,居然……
“惜姐你没事吧?”王一铎见水落了一桌,忙不迭地抽了一个往她手上牌,让她擦拭裙子,又抽了一大把把桌上的水渍清理干净。
弄好一切,他想了想还是把茶和杯子往自己那边挪了下,生怕接下来程惜又是洒水了。
程惜控制住自己失态的样子,冷了声:“他在给谁当护工。”
是谁那么有面子,能让一个心理医生放弃梦寐以求地学术论谈而回来当一个护工?
表姐这语气,表弟很怕啊,咬紧牙关到底要不要说实话?这是一个世纪难题啊!
算了,做一个诚实的、正在从良的、乖男孩,他应该如实招来的:“一个女人。”
“是一名钢琴演奏家。”
女人?弹钢琴的?
程惜这下不止内心震撼了,她也多了一丝苦楚。
“惜姐,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送你回家?还是?”他怕他再多待一秒都会被表姐分尸啊,看她那面无血色的表情,真心怕。
王一铎虽然跟这表姐看着好,其实也不尽然,都是表面的。
程惜什么样的人他知道,有些小坏,但却不是坏透,大概是从小顺风顺水,姨丈姨母惯的,一身脾气,好在出国这些年,脾气也没以前差了。
程惜没说话,面色铁青,抿着嘴。
王一铎摇头,没敢走,怕她做出一些事来,也陪坐着。
过了好久,程惜说:“一铎,麻烦你送我回公寓。”
王一铎都打了五盘游戏了,电也耗得差不多了,听到程惜说送她回去,他居然松了口气。
“好嘞表姐。”
到了公寓,王一铎目送程惜上楼,在开车走了。
……
这一整天初芫都无所事事,新闻不想看,就躺在坐在沙发上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姜曳。
姜曳正准备今年新年的年货。
他在制作腊肠。
他告诉她,腊肠饭很好吃。
初芫想了想,新年这种节日,她已经十几年没过过了。以前还小的时候在初家,她过年的,只不过这年,不是平常人家的年。
一点年味也没有。
初家人聚在一起,多半是讨论音乐演奏、音讯等一些琐碎的事,多半是自家亲戚三次。
很无聊的。
初家的小孩们,则是在初家大家长准备好的音乐厅里各自演奏自己的乐器,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练,说是讨个新年好彩头。
来初家老宅前,各家家长早就嘱咐过自家小孩,该到大家长那露个好印象。
初家的小孩,童年都很无趣,当然,或许只有她以为吧,毕竟她不是正统初家人。
小初芫坐在音乐厅正中央位置,弹着她的《梁祝》,一边又一遍,这是今年初家小孩集体表演的曲目。
外头烟花四起,爆竹声响,无比喧闹,初芫她也特别羡慕。
……
等到大了,她的演出多,经常三五不着家,家是赵霄的小公寓,当初为了方便俩人工作准备的。
小公寓都不着了,更别说初家了,她能避开就避开,木偶生活惯了,提线的人如今却一刀断了她。
扯木偶的人,剪断了操纵木偶的那根线也就意味着这个木偶废了,没用了。
初芫现在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是被初家抛弃的那个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