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姐眼睛眯起来。
“我自有办法。”
大表姐懂的法术,分门别类少说也有近两百种,但论精通,也就十种不到。其实,这也从侧面说明,她虽资质不错,然耐心不足。
我甚至可以想象,大表姐上课的时候打瞌睡的模样。人很难改变,我记得大表姐小时候的事,她总是很快为自己制定一个完美的目标,然后在几分钟后把它忘得一干二净。
大姨妈为她这个毛病还专门到迎江寺求签,我当时很不解,佛祖连人的性格也要管。
大姨妈把我拉到一边,说,我不是在为她求签,是为她未来老公,希望他能坚持久一点,然后,我问,你不是求完了,怎么还求?大姨妈说,那是为她第一任老公,现在才是第二个,接下来是第三个,第四个……
这件事我一直瞒着大表姐。按她那死要面子的个性,非和她妈吵起来不可。女人和女人比女人和男人更难相处,同性相斥吧。
我犹豫半天,问,“大表姐,莫子法术撒,我倒想见识见识。”
“你莫后悔,这法术虽然是基本常识,但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
“哪种危险性,会死啵?”
“可能性很大,”大表姐斩钉截铁地回答,“但主要原因是,我还不太熟。这种法术我也是第一次用,之前很少练习。有得用,没得用,还需要实践一下。”
“你拿额当靶子啊,不中,额不愿意,”我说道,“谁叫你上课不好好听,理论一套一套,到了实践,你就怂了。”
“就信我一回,等几天不是不行,但夜长梦多,这地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拆迁了,到时候就是想挖也没得挖,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甭跟我玩文化,我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没把握的事不能参加,”我信誓旦旦地说,“除非你有十足十的自信。”
“没有,”大表姐语气平淡地说,“我首先告诉你这种法术的名字,它叫附身术,听名字你就该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法术了。”
“你要附在我身上?”我大惊失色。
“不是,是你附在我身上,运用我的能力将命运之骰吸上来,这危险不在别的,这种法术需要身体与灵魂脱离,时间还不能超过五分钟,若五分钟后不能脱离,灵魂将永远留在附身者身体内。”
“我的天,确实和死亡无异,我才不要当一辈子女人呢,”我鄙夷地说,“没有别的办法了?”
“暂时没有,”大表姐继续解释道,“五鬼脱魂术是很安全的法术,我几乎没失手过。”
我很欣慰地问,“你一共用过几次?”
“一次都没有,”大表姐说道,“不过我有信心能够成功。”
“有信心是好事,”我说,“我能不能放弃?”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大表姐眼神严肃地看着我,似乎我只要说一个“是”字,她的精神便会在一瞬间完全崩塌,“我们可是亲戚。”
我这人对于亲情、亲戚之类的看得很淡薄,和大表姐感情好不完全在亲情,我大概一直拿她当朋友看,日子久了,连她是我亲戚的事都忘了。
“不相信,”我摇摇头。
“我可是你大表姐,我不会害你,”大表姐说得头头是道,“你现在这么穷是有原因的,我可以帮你改命。”
“改命?”
“命格并非注定,大部分人都是可以改的,但也要靠运气,得找到导致你命不好的根源,我帮过很多人做过,成的不多,那是因为很多人命该如此,改也是白改,但你不一样,你的命格一直是浮动的,可以改,也可以不改,改了大富大贵,不改也就是小康之家,不至于暴富,但也不会饿死街头。”
“会有人不想改?”
“还真有,我就碰到那样一个人,他死都不肯让我帮他改,实际上,他本可以成为安庆最有钱的男人,但是他说,我现在家庭和睦,父慈子孝,该有的都有了,钱多了不是好事,人一旦被欲望所遏制,必将走向万劫不复。”
我都忍不住替那人点赞。
“还真有呢,”我说道,“你只看到我一穷二白,没看到我现在很开心吗?”
“钱也能买到开心,”大表姐说,“即使不是钱,功名利禄怎么样,改了命以后,你很可能走向人生巅峰,娶女明星做老婆,和政要称兄道弟,甚至外国总统来访华也要把你叫上。你不羡慕?”
我鄙夷了一声,露出舌头。
“我是个平凡的人,属于平凡的世界。”
“你前女友因为穷把你甩了,还想重蹈覆撤?”大表姐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在激我,可我就是不上当。
“正好让我看清她,看清女人,这是人生的阅历,花再多钱都买不来,”我说道,“好了,你也别说了,我帮你就是,只是,如果有危险,你必须停手。”
“一定,一定,”大表姐笑得虎牙都露出来了,“接下来的事,你一定要全听我的。跟着我念咒,一个字都不能错,总之,一切听我的安排。”
“听,听,”我龇牙咧嘴,很不耐烦。
大表姐咳嗽了两声,说道,“其实附身咒很简单,将符咒贴在你额头上,再降另一张符咒贴在我额头上,然后施咒,我们就可以完成五分钟的灵魂转换,你用我的法术降服命运之骰,到手后我立马撕掉它们,这样你我就安全了。”
我按照大表姐的要求,额头上被贴了一张黄符,蹑手蹑脚地两脚并拢,表情不好摆,只能尴尬地朝她笑。
“可以开始了吧?”
“作法的时候,请不要说话,会影响效果,”大表姐表现得很严肃,我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鼎,平常烧香的那种,接着,又掏出三张符,用打火机将它们点燃,嘴里开始念念有词,手指不停地比划着,嘴里时而发出“哈”或“嚯”的叹词,
我在内心深处寻思,大表姐在通往神棍的道路上可谓一去不复返了。她究竟为何要当神棍,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有回答。
大表姐在嘴里念叨着: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我抓抓脑袋,仍然一头雾水。
“这是附身咒?”
大表姐作了个“嘘”的动作,脸上写满失望,嘴里四川重庆话乱入。
“这是做附身咒的前咒,叫净心神咒,心不净,则灵魂不动,尼个娃娃是不懂的,少说话,给我站好了。”
我只好规规矩矩地站着,等待大表姐下一步指令。
咒念完,大表姐往鼎里吐了口水,熄灭了火苗,香灰飞得到处都是。大表姐伸出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中间夹着一道符,狠狠地往自己额头上贴。
这过程来得飞快,在我失去知觉以后,醒来发现自己长出了胸部,个子也一下子好了不少,而我原来的身体就站在我对面。
“不要乱看,不要乱摸,”对面的我说,“你要记住,只有五分钟,多一秒都不行,快进入状态,换不回来可就麻烦了。”
“我喜欢这身体,换不回来倒是无所谓,”我笑着说,“做男人的感觉怎么样?”
“恶心,”大表姐厉声道,“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看我的唇形,我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一个字都不准错。”
“晓得喽,晓得喽,”我朝她挤眉弄眼,根本停不下来,“这次又是什么咒,吸星大法?”
“八卦罡,”大表姐说完名讳,继续说,“好好听着,跟我念。一行九洲第一坎,第二离洲过南洋。左三震青洲右四踩西梁,干五雍洲土巽六徐洲向。坤从青洲起艮八兖洲当,八方兵马归坎位老爷勒马扶坛门。”
我心里想,不能写在纸上让我照着念吗?
“听清楚了没?”
“念慢点,可以吗,”我说道,自尊心强的我不好意思开口,“再慢点,再慢点。好,接下来是什么?”
“听好了,做的时候脚也要跟着踩。踩个干干为干天上星星日月明,踩个坎坎为水海水茫茫淹邪鬼,踩个艮艮为山二郎将来一盏盏,踩个震震为雷天上雷公打邪鬼,踩个巽巽为风狂风吹的耳朵聋,踩个离离为火火烧三年无处躲,踩个坤坤为地山蹦地裂走不赢,踩个兑兑为网扬洲卖马扶坛门。”
我的头一下子就大了,心想,大表姐,你上学也没这么认真地背过东西,这些玩意你是怎么记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