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其实很长,对于一句话来说,不吃不睡不喝她有两百万次机会,可以把疑问说出口来。唐甜甜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话在嘴边,都被自己咽下去。眼睁睁的看着这两百万次机会从眼前错过。
她变得不像自己了,这么软弱,这么不自信,她照镜子的时候,觉得镜像里的自己那么陌生。
人一生可能会记住很多张脸,而最陌生又最熟悉的就是自己的脸。她看的时间越长越陌生,就像从未了解过自己。
她第一次知道一个人软弱起来会是这个样子,她曾经鼓励过不少人,鼓励他们去表白,去勇敢的爱。她看不起那些犹豫踌躇的人,她认为那是浪费了自己的时间,消耗了自己的意志。
喜欢就去,爱就去,有什么怕的?
怕啊,怎么能不怕。不可预知的未来,不可预知的爱人,还有不可预知的自己。一切都不在掌握中,失去未来的希望,失去一个可能爱自己的人,失去那个不似自己想象中坚强的自己,她要怎么才能过以后的日子呢?
唐甜甜从来没正视过自己的另一面,如今□□裸的展现在面前,自己竟然会变成了最讨厌的那种人!
迈出那一步,艰难的比杀了自己都难。
唐甜甜眼看着季节带着自己的东西走出了公司,她恍惚,当初带她来面试的那天仿佛近在眼前。
李竹很不开心,可是又没法说什么。
“姐,你可别忘了我啊!”
宛小说:“哪天混不下去了,我就投奔你了。”
“放心,没问题!等姐混出个样子,包了你们!”季节笑着说。
唐甜甜艰难的露出笑容,说:“晚上随便吃点就行了,你别躺在家里拉仇恨值啊。”
季节点点头,走了。
季节很快的又找了份工作,没比之前多多少工资,也没比之前多了多少福利,甚至假期还变少了。朝八晚六又单休的工作,时不时地加个班。下班后,季节累的不行,也没心情回家做饭吃,在家附近找了一家小吃店,随便吃点。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季节等饭的时候,看着门外,日子又过回以前了。不同的是,这次是她有意的。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而这种极致的无望的孤单再次回归时,她居然有些承受不了了。
她慢悠悠的吃着饭,周围三三两两的人来往,说笑,她自己拿着手机刷微博,看视频。人沉郁孤僻,不敢靠近。
她知道,家里的唐甜甜在等她,等她说句话或者吃个晚饭。特意的把回家的时间拉的更长,她慢悠悠的吃着饭,为了避开唐甜甜,她在家外晃荡到半夜,假装自己很忙,可是她又无处可去。
希望
季节回到家,唐甜甜正好从卧室里出来,两个人打了照面,双方都挺尴尬的。季节低头脱鞋,唐甜甜看了半天,开口说:“你回来挺晚的。”
“嗯,公司有点远,而且工作也挺忙的。”
唐甜甜还想说什么,正面对上季节的脸就没了勇气,期期艾艾的一声“哦”就没话了。
午休的时候,李竹还问过唐甜甜,季节怎么样。唐甜甜就一句挺好的给带过去了,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宛小看了看她,提议:“要不周六一起出来吃个饭吧。把季节叫上。”
唐甜甜已经没有心思去探究宛小的事了,她自身都难保。
唐甜甜陷入了一个无人能救的漩涡中,无论是爱情也好,事业也罢,其实都不是问题的根本,她的问题只有她自己给自己答案。
她的人生,她的生活,别人都没办法给为她负责。
可是她自己也没办法给自己一个答案,或许有人说那只是一步的事,迈过去这一步就好了,给自己点勇气。
这一步又很难,多少人攒了一辈子的勇气,也没办法迈出去这一步。多少人为这一步粉身碎骨,肝肠寸断,唐甜甜不是没有勇气迈出去这一步,她是没有勇气承担失败的后果。
她不敢想,如果最后她什么都没了,她怎么办?她每次想到季节和宋远依心口就疼,她没办法想象季节这几年是怎么过得,换成是她的话她还能活着吗?
她也没有面对父母的勇气,如果她的父母跟宋远依的父母一样寻死觅活的,自己怎么办?这翻天覆地的痛苦,她承受的来么?
唐甜甜憔悴的连自己都看出来了,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双眼无神,面色灰白,她都有点讨厌自己了。
直到季节带人来看房子的时候,唐甜甜才真正的意识到,季节要走了。
季节说:“公司距离家实在太远了,我必须得搬家了。不过我给你找了个新室友,不会让你自己承担房租。”
唐甜甜错愕的看着她,窗户纸是没有捅破,但是就因为没有捅破,大家还是能像朋友一样说话。
唐甜甜是伤心生气,然而直到季节搬走的时候,她也没能把那句话说出来。
仿佛做了一场离奇的梦,梦里的人出现的突然,走的突然,成了没头没尾的故事。
唐甜甜身边的人都能看出她的变化来,从前一个活泼开朗的人,现在成天阴郁沉沉,时不时地发呆,跟她说十句话,她只能听到一个字。
唐甜甜也讨厌这样的自己,没有生气,没有笑脸。可是她笑不出来啊,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没有。
过年回家,唐甜甜哪都没去,窝在家里追剧刷手机。亲戚要她去相亲,她死活都不去,情绪一下子失控,声音陡然升高,尖锐刺耳。
“我不去!”唐甜甜摔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望着天花板,想哭哭不出来。
她或许也没有那么地爱着季节,生气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没有勇气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再次见到季节是一次偶然的碰面。自从季节搬走后,两个人就没有再联系过。季节本来就是个社交恐惧症,从来不主动联系别人。
唐甜甜因为失落食量增加,一有时间就去烧烤店撸串,人都胖了一圈儿。
唐甜甜刚撸了两串,季节、眼镜兄和秦道突然走进来了,四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季节冲她笑了笑,说:“好巧。”
唐甜甜心里酸酸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她让出了地方,说:“坐吗?”
三个人落座,点了些吃的。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季节还是来帮眼镜兄的忙,赚个吃饭钱。
“日子不好过啊。”季节说。
秦道喝了口酒:“你别说了,招个靠谱的人来真难。都是家里捧着宠着长大的,一点重话都听不得,要不人家一个不高兴,脸儿一甩就走了。个个都是大爷。”
眼镜兄也点头。
季节说:“那你们也不肯要岁数大的啊。我找个工作多难啊,一看我这年龄,先问我为啥不结婚。我结不结婚跟他有什么关系?紧接着就问我的精力能不能跟上,什么意思!嫌我老了,脑子转的不够快啊!我才31好么,不是81。”
秦道说:“你这个也算是个手艺活了,饿不着。我家有个亲戚的小孩儿,以后就让她学设计。干净,稳当。”
“你可别,劝人学设计,天打五雷劈。”
眼镜兄喷了,“那你当初为啥学这个?”
“一言难尽,”季节叹气,“不就为了有个手艺活,好找工作么!”
秦道都笑出来了:“也是惨啊!”
唐甜甜一直都没有插话,默默的吃着,看着季节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好像也只有自己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那天散局的时候,季节多看了唐甜甜两眼,似乎有话说,可最后只是挥了挥手说,再见。
惆怅多过难过,她低着头看着路上的石子儿。
秦道没多说话,尽管他看出了点门道儿,他说:“我送你回家。”
唐甜甜摇头,低着头走了。
秦道心里难受,“甜甜!”
唐甜甜回过头,秦道有点生气的说:“你怎么会是这样?”
唐甜甜茫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秦道也没有再说话,他说不了更多了。
唐甜甜回家,躺在床上,失眠了。
天花板只简单的刮了大白,什么装饰都没有。灯是简单的白色灯罩,开了之后也没有多亮。因为没有梯子,她俩换不了这个房间的灯,她就凑合着用了。
白炽灯的光线扎眼,唐甜甜把灯关了,依旧望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