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曲接过水壶看了一眼满脸讨好笑容的大女儿，扯了一下嘴角：“你喝呗。”
“爸，我的学费……”
老曲头皮一麻，要问他现在最怕听到的是什么，就是钱。
三个孩子读书，一级连着一级，最小的儿子读初中也将近上千元一个学期，还有二女儿呢？
最头痛的还是跟前这个。
要说家里几个孩子，最让他省心又觉得最不省心的，就是大女儿。
她性子倔，犟，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让他省心是她的学习，自小就聪明，这不，名牌大学生，给他老曲挣了个大脸！
可读大学，要钱啊，这还是大钱，他能有多少钱？
“凡凡，其实读到高中……”
曲凡心头一紧，打断他道：“爸，只要学费就好。我会很努力学习的，像高中一样，我拿奖学金，还有生活费，我可以利用课余时间去打工赚生活费的，不用你们给。”
老曲愣住，他忘了，这丫头为了读书能有多拼，在念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拿奖学金了。
“爸，我求您了。”曲凡目露恳求。
老曲叹了一口气，避重就轻的说：“去把剩下的秧苗都插了吧，该回家了。”
说着，逃也似的走开了。
曲凡看着老爸的背影，露出个苦笑，性子暴躁的老爸被她逼得逃开，也是头一遭。
她戴上草帽，下田。
……
从田里走上公路，有一辆桑塔纳小车在路边停下来，钻出几个打扮时髦的青年人来。
只见他们打扮时尚，女的穿着膝盖过上的短裙，戴着墨镜，头上戴着一顶时尚的草帽子。而男的同样戴着墨镜，穿着白色短袖，及膝短裤，脚上穿着白色板鞋，头发染成了棕色，胸口上挂着一台照相机。
两男两女，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都是十分时髦的人，女的在摆骚弄姿的让男的给她们拍照，嘻嘻哈哈的笑闹着。
忽然，公路下有一头水牛缓缓走上来，那两女孩夸张的尖叫，躲在男的身后，指着水牛哇哇叫。
曲凡嗤的一笑，水牛又不会咬人，作这副娇滴滴的样子做什么？
城里人！
曲凡看着他们一身打扮，再看自己，裤腿上都是泥块，脚上只穿着一对胶拖鞋，不由相互踩了踩脚。
城里人开着车子到处游玩，自己还得为念大学的学费发愁，真是人比人，比死人。
估计是曲凡的视线太过热烈，有一人敏锐的看过来，是那穿着白短裤的男的，把墨镜往鼻梁上滑落，上下看了曲凡一眼。
“凡凡，走了。”老曲见公路两头都没车，忙的叫上女儿。
曲凡冲那男的吐了吐舌头，连忙跟了上去。
“裴少，你看什么？”
那被唤裴少的道：“没什么，一个土包子罢了。”
第15章 决心
转眼，田里的秧苗都种好了，距离大学报到的日子却没两天了，老爸那边却没有半点动静，急得曲凡上火嘴角起火燎泡，却又不敢去逼问她爸。
“凡凡，你收拾一下，跟我去广府。”曲凡没敢逼她爸，曲树顺却突然就开了口。
曲凡愣了，去广府？
自己考上的大学就在广府，而他们家也有几个姑妈是嫁在那边的，难道爸是想？
曲凡的心咚咚直跳，张了张口，问：“爸，我们去做什么啊？”
曲树顺看她一眼，道：“去你姑妈家，对了，把你的录取通知书也带上。”
曲凡聪明，就这么片言只语，她就隐约猜到老爸的意思了，不由垂下头，抿了一下唇。
不过片刻，她咬了咬嘴唇，转身就回房里换了一条花裙子，再拿上自己的背包装了些资料和通知书，走了出去。
曲树顺正把两只鸡用绳子绑了鸡腿，塞进了蛇皮袋里，又在那袋子上剪了个洞，把整个鸡脖子都从那洞里穿出来，免得天儿热给闷死了。
曲凡看着，嘴唇又抿了一下。
“都好了？”曲树顺把两只鸡装好，看到她背着包，就道：“那就走吧。”说着，先提了那鸡，走出去。
曲凡看着他就穿了对发黄的塑胶拖鞋，眼睛不由一酸，咬着唇跟了上去。
新城离广府其实也不远，现在政府主张铺桥修路，路都好走，在客运站坐汽车去，也就两三小时的事。
曲树顺也很感叹的跟曲凡说，想当年去广府卖柴卖山货的，也就骑个自行车去，还得骑上半天，哪有现在方便？
到底是时代不同了，改革开放后，老百姓的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了！
两个来小时后，曲凡他们就到了广府的市汽车站，下了车，父女俩又去公交车站，在众多站牌中找到一路车，买了票坐上去。
“要是在这里下了大汽车，你就坐这一路公交车，就能到你小姑妈家里，记着了。”曲树顺对曲凡说。
曲凡低低的嗯了一声。
公交车慢慢的行驶，曲凡坐在窗口，看着车外面的高楼，行事匆匆的行人，眼中熠熠闪动。
广府，广府。
比起新城，广府不知繁华了多少倍，处处都可见前来这个城市淘金的外省人，尤其是刚才他们下汽车时，正巧就在火车站边上，人更是熙熙攘攘的，哪怕拖着个小拖车帮人拉行李的赚点辛苦费的也大有人在。
都说要淘金发财到广府，是真没错的，光是看这人的数量就知道了。
不过也是因着改革开放了，国家也声言脱贫致富，人们思想解放了，有这觉悟了，才会不惜离乡背井来到这人生路不熟的打工赚钱。
若不然，换在六七十年代那会说什么打倒资本主义的，只怕都没人敢动脑筋想什么发财路子或出来打工谋生。
看着行色匆匆，甚至满脸疲惫的行人，他们脸上都带着对好日子的向往和期盼，曲凡暗暗捏了捏拳。
她一定要力争读上大学，一定要在这城市扎根立足，大学，是她的唯一好出路。
第16章 有钱的亲戚
从汽车站坐公车到小姑妈所在的村子州塔村，要转两趟公车，也得花将近一小时，到地下了公车，曲凡就跟在老爸身后往村里走去。
父女俩走进州塔村的牌坊，又在村口两边开的小卖部买了一袋苹果作为礼物，去别人家里做客不能空着手去，哪怕拎两只苹果也使得，这是曲家的家教之一。
曲凡不是头一回来她小姑妈曲小兰家里去，再次来，村里牌坊不变，但是比起早几年，这村里却是多了不少两层甚至三层四层的小洋楼，而大多数楼房的一楼，都是用作做铺子，糖水铺，小食店，卖杂物的什么都有。
可见，老百姓的日子是真的越过越好，头脑也越发精明，为了自家生活都学会钻营。
小姑妈家日子过得富足，也是曲凡他们家最有钱的亲戚了，盖了两层半的楼房，外头的墙面还贴了一只只当时甚是流行的马赛克小瓷砖片。
敲了一阵门，等了一会，就有人来开门，是她的小表哥梁志，看到两人时愣了一下，笑着喊了一声小舅父。
“表哥。”曲凡也喊了一声。
梁志点点头，让开身，往屋内大喊一声：“妈，小舅父来了。”
父女俩走进门，就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正是当时街知巷闻的流行歌曲。
曲小兰从厨房内走了出来，看到两人也笑了：“树顺来了。”
“姐。”
“小姑妈。”曲凡也礼貌的叫人。
曲小兰笑着点点头，又冲儿子大吼：“把你的音响给我关了，吵得人耳聋。”
梁志一副痞子样的耸耸肩，走到放唱机的音响前按下了开关键，吵杂声顿时消失，好似世界都安静了一样。
曲凡吐出一口长气，她虽然也喜欢流行歌曲，可这声也太吵了，震得屋顶都要落似的。
“小舅父，你坐。”梁志掏出一包烟，给曲树顺递了一支，并替他点上，道：“难得来一趟，你们吃了饭过一夜再走，我出去玩了。”
“哎哎。”
梁志又冲曲凡点了个头，一溜烟出了屋。
曲小兰骂了两句，看到地上套着鸡的蛇皮袋，嗔笑道：“来就来了，哪还用捉鸡来？”
曲树顺一手拿着烟，笑道：“家里多的是。”又转了话题，问：“我祥哥他们呢？”
问的是曲小兰的丈夫，还有大儿子。
“还在卫生站上班呢，梁华也在上班。”曲小兰拎起蛇皮袋往厨房去，把鸡给拿出来放在地上，又倒了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