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凡微微沉吟：“真相？让更多人看清这个社会的阴暗？”
“你还是天真了些，这社会，很多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心里未必不清楚。可能这事件会让很多人知道，帮到他们。但我只问你，帮到那个环卫工了吗？”安舒然问。
曲凡心里一凛。
“人有亲疏之分，事也有远近，好比你救人，在一百米处有三个人等着你救，但在五米处有一个人，你先救谁？五米的你绝对能救下，百米的你却未必救得下来，你救谁？”
曲凡一下子就豁然开朗，道：“我明白了。”
“咱们只是小百姓，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样的还是交给英雄们吧，人都是自私的。”安舒然笑着说道。
曲凡握着马克杯的耳朵，叹道：“所以有时候，这记者的职责还真是不把握，把事实真相报道出来，势必要会撕开一些伤口。”
“所以我当小编辑就好。不过你要是报道，说不定还会出一把风头。”安舒然笑道。
“得了吧，你知道我不好这一点。”
两人走出茶水间，却见张扬拿着杯站在门口，不由愣了下。
张扬抬起下巴，走了进去。
“曲凡，你的手机响了好久了。”有人大叫。
曲凡连忙走到座位前，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笑着开口：“爸，这么早打给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曲凡手上的杯子掉了下来，砰的碎了。
第512章 噩耗
吱呀。
裴少峯把车停在了东方报社楼下，脚步飞快的走向曲凡。
“裴……”曲凡双目含泪，一开口，眼泪就嗖嗖地掉了下来。
裴少峯看她脸色苍白，把她搂进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没事，我陪你回去。”
曲凡眼泪不停，很快就把他的衣裳渲染了一片湿。
“走，先回家换个衣服。”裴少峯拉着她的手上车。
曲凡脑子里是空白的，爸爸的那句阿嫲走了，一直在脑子里缠绕着。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至亲离世的噩耗，心赤赤的疼。
她想起那个矮小的老人，想起小时候，想起许多许多的事，自动屏蔽了那些坏的，剩下的全是好的。
大概只有失去，才会拼命的想对方的好。
曲凡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发抖，一片冰凉，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
她转过头去。
“节哀顺变。”裴少峯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道：“阿嫲也是上八的数字，是喜丧了，别太伤心，你还有我呢。”
曲凡的眼泪再度涌了出来：“她有痴呆，但身上是没病没痛的，身体很好，比阿爷还好，我以为她还会活很久。”
“所以我想，她一定走得很安详。”裴少峯安慰道。
曲凡不知道，她只听到阿嫲黎明时分走了，心就乱了，也没去细想。
裴少峯怕她乱想，就问：“你都请好假没有？请了几天？”
曲凡想一想乡下的治丧程序，道：“我请了三天的假，按着乡下的规矩，今天和明天都会停灵，后天就出殡了。”
“你应该多请两天的，总不能出殡了就回来上班，都没时间休息。”裴少峯皱眉。
曲凡就道：“没事的，报社有同事休假了，三天算是好的。你公司里也事儿多，把我送回去了，你就回吧。”
“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裴少峯冲她笑了笑，道：“先睡一下，回去奔丧估计还得伤神。”
曲凡哪里能睡得下，不过看他眼里带着关切，便听话的闭上眼。
裴少峯把轻柔的音乐调小了音量，踩下油门，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驰。
两个多小时后，按着曲凡的指路，他把车子一路开过去，不过在看到一个建筑时，他脸上有几分古怪。
“你家就在这附近？”
曲凡点头：“对啊。怎么了？往右拐。”
裴少峯说道：“要是我告诉你，我来过这里，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逗你？”
曲凡看着他，见他神情不似在开玩笑，不由眨了眨眼。
“真的，以前我和杨家宝来过这一边，好几年了，当时……”他顿了下，看向一个位置，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片段，又看了看曲凡：“不是吧？”
“又怎么了？”
“我好像见过你，在很多年以前。”裴少峯挑眉道。
曲凡失笑：“我没事的。你实在不用说这些来转移我的心思。”
多年以前见过她，开的什么玩笑，他们从来没有交集好吗？
“当时有个女生，穿着拖鞋，刚从田里回来，冲我扬起了小拳头……”
电光火石之间，曲凡也想起一幕，有点难以相信的看着他。
第513章 奔丧
曲家治丧，门外都摆了不少春凳，上面坐了不少衣着朴素的人，或抽着烟，或交谈着，再还有摆了两张八方桌，一些婆子和大嫂子们坐在桌边折着元宝，甚至有人拿了扑克牌在打，有说有笑。
农村人家治丧，尤其是喜丧，不会伤心，说笑玩牌也只是奔了个喜丧去，也并不会有人怪罪，更有甚者还会打麻将呢。
来奔丧的，除了曲家的亲戚，就是村里的人，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人过世，都会来坐一坐，算是对主人家的安慰，也从侧面证明了主人家的人缘。
而坐在春凳上的，都在说曲阿嫲的离去，安详，圆满，没有痛苦，这算是一个人老了后十分有福气的了，毕竟谁都想安详无牵挂的走。
说曲阿嫲，自然也说曲家，这曲家几个孩子都是读了书出去有好工作的，曲树顺两口子可真是有福。
正说着话，见有个好车缓缓驶来，停在空地，不由伸长脖子张望，这又是谁呢，这车子可真好，一看就价值不菲，曲家的哪个亲戚啊。
裴少峯把车停稳，见身边的人没有动静，不由捏了捏她的手：“到了。”
他下了车，走到副驾前拉开车门，曲凡走下车，正好听到一声蹡蹡的锣钹声，不由身子一颤，看向自己的家。
她知道这个声音代表什么，是有人来奔丧，主家迎客。
再接着，是炮竹声响起，曲凡的眼泪再次涌出来。
裴少峯扶着她，牵着她的手道：“我们进去吧。”
两人走过来，有人已经认出了曲凡，窃窃私语起来。
是曲家那个大女儿呢，最出息的那个。
曲凡深吸了一口气，松开裴少峯的手，抿着唇往里走。
在东门处，有同房亲戚在整理披麻戴孝的白布，女的戴白帽，男的绑麻绳白腰带，或绑手臂。
“大娘。”曲凡哀哀的叫了一声。
那大娘抬头，看到曲凡，道：“凡凡回来了，你阿嫲走了，进去吧。”说着，递给她一顶长长的白帽。
见曲凡身后跟了个高大俊朗的青年，不由一愣，这是谁？
“大娘，我是凡凡的男朋友。”裴少峯自觉的拿了白腰带绑在手臂上。
他们回来之前，都是穿着素黑或灰，也算符合奔丧衣着。
曲凡木然的走进去，迎面看到披麻的父亲，眼泪狂涌：“爸……”
曲树顺拍了拍她的手臂：“先进去给阿嫲上个香磕头。”
曲凡点了点头。
曲树顺转而又看到紧跟上来的裴少峯，怔了怔，这是……
裴少峯曾经幻想过很多次见曲凡父母的情景，但从来没想过，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种场合，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叔叔，我是裴少峯，您节哀顺变。”裴少峯向曲树顺弯了弯腰，鞠了一躬。
曲树顺回过神来，笑了笑：“你也来了，进去吧，都上个香，回头我们再说话。”
“哎。好的。”裴少峯连忙应了，在不少人的注目礼下跟着曲凡往厅里去。
身后，传来不少议论声，不由挺直了腰。
第514章 和她一起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在厅门口看到停在墙边盖着白布的灵床时，曲凡还是踉跄了一下，哭了出来。
“小心。”裴少峯飞快的扶着她。
“阿嫲。”曲凡哭着进去，噗通的跪倒在灵床边，失声痛哭。
裴少峯不是没奔过丧，但都在殡仪馆，没见过这样的，小小的厅，灵床停在一边，地面上都铺了稻草和草席，戴着孝的男男女女都坐在草席上，现在都瞧着他。
哪怕面对千万生意的合伙人，他都没像现在这么紧张过，浑身僵硬，同手同脚的走进烟雾弥漫的厅里，跪在了曲凡的身边，向灵床那处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