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或许是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突然,忽地来此一问,怔了片刻。回神过来,她猛然将手抽离,将头稍微偏开,用异常干涩的嗓音细语回我,“君臣,终是有别。”
“阿……左。”说着,我苦苦挣扎,终还是决定直言,“沦为男子附庸,裙下之臣,那样的你,会让我瞧不起。”
“男子附庸?裙下之臣?”她茫然若失瞧我,我也说不出个好歹来,只好再次淳淳教导,“女子若为凤,何须攀护龙。”
我曾深思熟虑,这左苍狼的悲剧人生归根结蒂,只因她年少无爱,将那慕容炎看做了她人生的落脚航船。只可惜,这艘航船,既带她寻不到人生的灯塔,也抵不过海浪的波涛,反而驶她偏离正轨,落入那无边无际的汹涌血海之中。
“阿左,你明白嘛?”多年来,我对她大小事宜,如数家珍,事事照顾周全。就是不想让她再走上原文的不归之路。战场嗜杀,情路坎坷,终其一生,身陷囹圄,落个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下场。
“莲亭,你说的,我都明白。”她对我认真点了下头,只是言语不甚凄凉,“我只是,想一想罢了。”
“阿左,你有没有听过。”我当真瞧不得她这情深似海的模样,“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我起身,走向她身后,“若为自由物,两者皆可抛。”
此番言语,她似有所触动。她转头抬眸,注视着我,便是那样一双美丽动人的眸子久久地,定定地注视着我,使我无所遁形。
“莲亭。”檀香飘散,日头西去,她那双眸子潸然泪下,岙唇开合,“我心里比你想的要混乱得多。”
未待我多言,她拂去清泪,手支着桌子,身子晃着站起。我方才恨极了今时我这张嘴,心直口快,她多年不见光的晦暗情爱,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解之,救之。
“莲亭,此次刺杀失败,你好自为之。”在关上房门那一刻,听得她静静一语,我心才渐渐释然。
果然,她还算是没憎怪我。
只不过,一会复命,慕容炎,指不定又会怎么折磨我了。此番刺杀,慕容炎铁定派人寻了我的踪迹。
这样吊儿郎当,明目张胆的刺杀,不正合他心愿嘛?
我只不过是他起兵反叛寻的一个借口罢了。
亭台楼阁雾中徐徐而来,就着我打散的身上沾湿衣物的露珠,在河斜月落之际,趁着余光,显露真迹。慕容炎高处负手而立,散发一股不可触犯的戾气,让这亭台楼阁之地,更加暗黑不已。
他半晌不语,我俯跪着,斟酌着言语,方才温驯地开口,“属下知错。”
“错?”他不回头,“何错之有?”
“不该暴露身份,让那太子知晓。”
“太子!”闻我此言,他转身,英眉微挑,一丝戾气跃然而现,“让他知晓又何妨。”
“主上。”我怯媚磕头。
“通知下去,时刻准备。这美人,只能是我的。”
“臣——遵旨。”我微微大喝。
“哈哈哈,好个臣子。”他听着我的附和,笑得阴冷。在我即将起身离去之时,却听得他贸然来了一句,“下去领罚。”
我暗讽,慕容炎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当真是难伺候。
不过,却是,极好控制。
五十军棍,十天以内,卧床不起。
“阿左,这两天,辛苦你了。”瞧着看我受罚,这几天忙前忙后伺候着我的左苍狼,我心里着实不是滋味。虽然,这是我本意,也是我为她设的一个局。
“这几天,你就安心修养吧。一日三次的药,我都会过来的。”她铺起纱布上的药渣,将它结结实实贴在我的背上,嘴上还不忘埋怨着,“你暗杀也就罢了,何必大张旗鼓。自讨苦吃。”
她不知,那慕容炎,无论如何,也非罚我不可。这次暗杀,根本就不可能成功,他只不过是想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明怒火罢了。
我,不过是,将这怒火挑明了,烧得更加熊烈而已。
“阿左,我虽伤,但术法不可废。你可愿每晚来为我解读一二?”忍着痛,我暗暗试探。
背上药草温热,她轻轻铺开,半晌,她才回我,“可以。”
可以?我忍不住笑了。慕容炎这回,我看他能碰你一根汗毛。
太子大婚,举国欢庆。慕容炎整日一副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的苦容模样。而左苍狼天天被我支配着伺候着我,每夜还得修炼术法,闹得身子骨都快吃不消。果然,太子大婚这晚,她直接在我房中睡熟过去了。
我想,只要她这身子,没给那负心之人,那她的心,也应该会为自己留下吧。
慕容炎意料之中,举兵反叛了。我与左苍狼便顺理成章成了他麾下左右将师,可左苍狼与我武艺虽高,但尚且年幼,带兵打仗却是难以服众。果不其然,如原文一般,他便册封了左苍狼为后,令小部分心存疑虑的老臣,打消了心中顾虑。
三年时光过去,动乱才算停止。我却是受够了这战场厮杀的生活。
三年间,我不断得到慕容炎暗人传来的情报。
三年前,我也曾与这暗人有过一面之缘,他正是那时与我交手的太子别院看门人。如今,他便在萧景弥身边,抵死了为慕容炎卖着命。
萧景弥这三年间,还真是骄奢淫逸。美人在榻,相拥而眠,他与那姜碧兰,果不真的暗生了情愫。
他……?
终究还是选择背叛我……
呵,他若不仁,我又何须用义攀护。
“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睦,歌舞升平。”每当我按时将情报告知于慕容炎时,他眸中的光便会更暗上一分。
“好个琴瑟和睦,歌舞升平。”他酒杯滑落,我能察觉他的怒意。经我多年挑唆,他对萧景弥的恨意,一直只增不减。
攻下皇宫,左苍狼奉命暗诛罪臣。而我委身去了太子行宫,慕容炎此时,正在此处。
“让你多年,也该是个头了。”我眼见慕容炎长剑入了萧景弥的左肩,他倒退了几步,惨倒在地。
我缓缓按下心中攸忽升起的快感,静静躲在暗处,瞧着这一出,萧景弥的夺命连环戏。
暗暗告诫自己勿要冲动。
“痛吗?你可知,她在你身边,我更痛!”语毕,慕容炎又刺了一剑,这一剑,刺在了萧景弥腹上。
我暗自忐忑不定,心中不由期盼:司琴尼?怎么还不出现?
此番萧景弥有了危险,陷入生死边缘,他怎的,还不出现?
莫非是我猜错了?
眼见萧景弥即将在垂死边缘挣扎,我心下一横,闪至慕容炎身后,一刀捅入他腹下。
“是你。”萧景弥摸了摸嘴边的血渍,憔悴不堪。 我面无表情,封了他的穴道,暗憎事件的发展不在意料之中,语气不由发狠,“就该让他弄死你。”
虽知他不能死,可只这两剑,我着实不解气!
“他没事吧?”他眼神飘过我,直盯着我身后躺着的慕容炎。
我挑眉,“瞧着比你好。”
他苦笑,“他不能死。”
“那你,就得死。”我起身,将慕容炎的身躯抗在肩上。萧景弥见我如此,一脸愕然,忍不住的轻笑了出来,“到是苦了你。”
他一笑,我便记起了从前,那时他的笑点,总是奇怪。如今,也很奇怪,当真一点没变。
“公子?”旁门突地冲入一个小侍。我抬眸,他正是三年前那个阻止我刺杀萧景弥,引我入前厅的小侍。
“司琴,我们走吧。”萧景弥摆摆手,那小侍赶忙扶起了他,他身子摇摇欲坠,半个身子倾倒在小侍怀中。
不消多时,他们便在我眼前,凭空消失了。
我来不及惊叹这局面,脑海中满满都是萧景弥那一句呼唤,“司琴,我们走吧。”
“司琴,卧槽!”
我想我绝对是个憨憨,竟只想着以往司琴的模样。想来,他一个任务者,也定是同我一般可以变化身躯,那会守着同一个面容。
可恶,我竟就这样让他二人,活生生在我面前消失不见,踪影全无……
夜里鹰啼,左苍狼和那姜碧兰双双掉落了蛇窝。也就是这次,害她从此,心中有了惧怕之物——蛇。
我暗暗引了人营救了慕容炎后,便火急火燎奔去救了左苍狼。自然,顺手也救了那姜碧兰。
当我蛇群中将那姜碧兰救起之时,我便震惊于她的容颜——三年前,廊下弹琴之女,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