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神月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敷衍地答应着路克,对它愚蠢的手势完全视而不见。夜神月重新坐回到书桌前,从笔筒里抽出自己的圆珠笔。
白纸就摊开在他面前,他迟迟没有落笔,他皱着眉难得露出有些纠结的神色。
“这可真难得——有什么问题能难住你。”
夜神月没有说话,他想了一会,在纸上断断续续写出了一个潦草的名字。
“外头那个人的名字是这个吗?”夜神月举起手里的纸,上面赫然写着:
“Ray Penber”
第十二章
如果说记忆是一面墙,那么时间就是厚重的白色颜料。
时间从未在夜神月的面孔上留下痕迹,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存在。记忆的墙面被它反复涂抹,直到所有沟壑被填补,所有细节成为空白。
“Ray Penber”这个名字他想了很久,才艰难地从记忆的角落里将它翻出来。而他之所以能想起这个名字,完全是因为另一个人——南空直美。这个执着又敏锐的女人留给他的印象要比她的未婚夫深刻得多。
“这确实是他的名字,但是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没有死神之眼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这个问题值五个‘陆奥’苹果,你确定你还想知道答案吗,路克?”
路克完全没料到夜神月会这么说,它错愕的表情就像是被苹果卡住了喉咙。
“你可真是——”路克绞尽脑汁试图找出任何贬义词汇,竟然觉得没有一样能与夜神月的恶劣匹敌。
它想了半天,最后有些泄气地说道,“我好歹也是个死神,你这样对我小心以后我不配合你的行动。”
“我知道,不用担心。我保证你的苹果还是会有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路克心情五味陈杂。自从它来到人间界,它就经历了许多在死神界没有的体验——比如这种一时语塞的心情。
然而始作俑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眼前这张写着“Ray Penber”的白纸。
夜神月在思考如何将Ray Penber作为自己的突破口。
记起名字确实为他省去的不少麻烦,他完全可以故技重施除掉其他FBI。如果审判者是FBI的长官,他就可以趁机剪掉他的羽翼。就算审判者不是FBI的人,他说不定还能从Ray Penber这里打探到消息。
但是如果他弄巧成拙,L 和审判者都会找上门——话虽这么说,坐以待毙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圆珠笔在夜神月的指间左右摇摆,他将“Ray Penber”这个名字画了一个又一个圈,黑色的弧线像Ray Penber的注定要经历的命运轨迹。它不断地在原地打转,首尾连接,永远不会摆脱,也永远没有休止的一天。
新宿站是东京最大的地铁站之一,这里四通八达,出口多达数十个。作为东京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任何时间来到新宿站,都会看到川流不息的人群和繁荣的地下商业街。
Ray Penber像往常一样,早晨八点出发前往任务地点,监视目标行动。
昨晚他设置的闹钟没有响,但是生物钟仍然让他准时醒来。他在楼下的星巴克里匆匆结束了自己的早餐。为了保证精神,他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将那杯难喝的美式咖啡灌进了胃里。这个过程苦不堪言,他恨不得自己可以失去味觉,并且由衷地希望这位星巴克员工能够为他人的生命安全着想而放弃这份工作。
监视夜神月,记录他的日常行动并且汇报给上司——这是一个十分无趣的工作。FBI听起来像经常活跃在生死攸关的危险任务中,但事实上,他们的生活和各种夸张的文学作品描写相去甚远。他们更多地从事的监视调查的工作,如果遇到棘手的情况,大多也都是由S.W.A.T出面。
KIRA是一个冷酷的超能力杀手。这次任务虽然危险,但为了保证每个探员的人身安全,相应的保密级别也不同以往。每个探员与长官保持单线联系,同行任务人员身份一概不知。据说美国政府很重视这次事件,除了向L发出邀请,他们还以CIA等其他部门的名义向许多私人侦探发出的特聘邀请。相比之下,他们FBI对日本警方进行调查可以说是相当基础的工作了。
从各方面来看,作为一个即将到日本最高学府之一——东应大学就读的学生,夜神月各方面都十分出色。他每日作息十分规律,成绩优异。无论男女他都很受欢迎,但目前只有一个固定的女友。夜神月本人,就是生来耀眼的天之骄子。
他接触过很多高智商的罪犯,他们的外表和行为都很正常,但是在某些细节却有着病态的偏执。有些是因为P.T.S.D,有些是因为原生环境或是其他的心理原因,但总归是难以脱离这些根深蒂固在幼年时期的负面影响。但是夜神月的家庭是标准的模范家庭,如果存在家庭幸福指数比赛的话,他们家一定可以在全日本名列前茅。
因此Ray Penber不认为夜神月是KIRA。话虽如此,但他没有丝毫的掉以轻心,每天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工作。虽然是很刻板的调查工作,但他还是继续坚持下去——毕竟洛杉矶的房贷可不低,下个月他和南空直美要举行结婚典礼,这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一天本应该和往常一样平静的过去——直到这一刻。
“Ray Penber先生。”
听到背后的声音骤然响起,Ray Penber危机感一瞬间升到了顶点。
“什么人?!”
“你回头我会杀了你,你把手放进口袋我会杀了你,你有任何不妥的举动我都会杀了你。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
作为一名FBI探员,任何情况下Ray Penber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他在行动上配合对方的命令,同时开始仔细回忆从执行任务到现在的所有细节。每天他都仔细确认是否被人跟踪,是否电脑数据被人窃取,甚至每天出发的路线都完全不同。他一直都很谨慎,反复回忆数次,他很确信自己并没有给对方可乘之机。
“很好,”他说,“我是KIRA。”
Ray Penber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全身震颤了一下,他低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为了向你证明我的身份,请抬头看左侧屏幕里正在报道的抢劫杀人犯,他会在九点二十三分的时候死亡。”
Ray Penber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屏幕,壁挂电视上面正在直播一起抢劫案件。
事实上,在他听到这个人明确自己的身份时,他就已经猜到这个人是KIRA。但是他有太多疑问需要梳理,最关键的一点莫过于对方如何知道FBI潜入日本并且掌握他们的行动信息——他们此次行动基于机密原则,探员和上司都是单线联系,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谁被派来执行这个任务。而KIRA又是如何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
但他根本没有时间细细思考,这些问题在他的脑海里转了一遍又一遍仍是无解。他小心地搜索周围可以发现对方面孔反射物,但是周围人来人往,监视器几乎不会起作用,他一无所获——这个地点也是KIRA 计划的结果。
他只能认为FBI有人泄密,或是对方受过专业的调查训练并且能力在他之上——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电视屏幕上的倒霉抢劫犯正如KIRA所语言的那样,在九点二十三分的时候倒地身亡。电视屏幕清晰的记录了他痛苦倒地,脸色发青的模样。目睹别人死亡——即使是罪犯,也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尤其明知道凶手就在自己身后,而身为警察的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更令人感到挫败。
“拿好你的电脑和这个信封,里面有一个无线电话,请带上耳机。乘坐山手线,内环或者外环线都可以,在靠门的角落落座,如果没有座位请等到有座位位置。不要妄图有任何异常举动,我会在附近一直监视你。”
Ray Penber很紧张,他感到今早那一杯咖啡在自己的胃里不断翻腾,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声均匀而不暴露自己的状态。他必须要做点什么——KIRA近在咫尺,他只需要回头就可以辨别他的身份,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扭转局势。
Ray Penber微微抬了抬下颚,似乎想说些什么。
“Ray Penber先生,”身后的男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伎俩,“请你认真考虑自己的生命,你家人和爱人的生命,以及这里在场所有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