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让一众京中官眷羡慕得不行。
闻言永康王只是笑笑,正要开口时便见那边纪韵安拉着一个姑娘走了出来,不由瞪大眼仔细看。
“你还真说得不假,世间独一份的人,你说,待在荣国府上,怎么到了这年岁也还未定下婚事?荣国府也不比咱们府上少人,前阵子不刚定了几门亲事——”永康王刚说到这儿想起什么,“到底不姓贾。”
荣国府和宁国府,那都姓贾,又是祖上显赫的四大世家,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倒不必那么上心。
收回视线,“晚上可得回王府用饭,我走了。”
“也不怕旁人说你,哪有日日都要人回家里陪你用饭的。”
“你眼前不就有个这般的人?得了,不和你说,再说下去又走不了,府上还有事同我商议,原本是想远澜那孩子跟着,结果让他小子先找了个借口入宫,怕一会儿也得同那位林家哥儿一起过来。”永康王起身,理了理衣裳便迈腿往外走。
永康王妃掀起帘子,看着他道:“让身边侍卫跟着些。”
“放心。”
纪韵安领着黛玉走到了亭子旁坐下,从盘子里随手拿了块碎糕点扔到池子里,“好几日不见你可怪想你的,瞧见了吗?春日宴上一个比一个花枝招展,也不知道打的什么心思。”
黛玉失笑,看着池子里的鲤鱼,身上或红或金的颜色让一池水生动起来。
“你就没半点心思?”
“你这人说话当真不好听,还好我知道你意思,要我有什么心思我也不在这处露出来,不然叫别人看了去,只能让人笑话罢了。”纪韵安撇撇嘴,“你看见了吗?顾元禾笑得都跟风拂柳似的。”
闻言黛玉到底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摇了摇头,“你可小点声,她听了去和你闹,一会儿把你掀到水里,我可不会水性。”
“那我只好沉到下面去跟鲤鱼做伴了。”
说完两人就笑了起来。
到下面去给鲤鱼作伴,怕是鲤鱼还嫌惊扰了这一池的清静,今天来了不少人,光是这一会儿,池子里就多了不少糕点。
“林姐姐,你也在?”
“四妹妹?”黛玉看着眼前出现的惜春,楞了一下才往后面看去,发现宝钗和李纨等人并未跟着,不由得诧异,随后一想,应该是同其余人说话去了,惜春向来性子要柔一些,又不爱同别人打交道,在姐姐妹妹中最是单纯。
上前伸手握着惜春的手,“你一个人走到这边来,也不怕待会儿她们找不见你人。”
“都在这地方还担心找不见人吗?才不会,何况她们这会子肯定是没工夫搭理我,我瞧见你在这边就过来了,上回在家里见着也没说上几句话。”惜春朝黛玉眨了眨眼,“你不知,府上也出了事,不过——”
看了眼纪韵安,见纪韵安坐在那里专心喂鱼也依旧压低了声音。
“什么事?”
“栊翠庵出事,妙玉让人掳走了。”
“什么!”
黛玉不由惊诧,大观园里竟是让贼人进去,难道是府上出了什么事连护院都看不住了吗?虽说栊翠庵在大观园的院墙附近,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么掳走也该弄出不小的动静,怎么下边的人都没察觉?
见黛玉惊讶,惜春摇头轻叹,“派人去寻了,未寻着,为了这事,二哥哥又自顾自的生了好几日的气,若不是宝姐姐劝着,怕又要惹得太太不高兴。”
“为着妙玉的事在宝姐姐跟前生气?”
“倒也不是和宝姐姐生气,怕是和自个生气。”
那为了自个生气也不能让人瞧出来,不过那人什么时候顾虑过这些,连她去的那回都险些收不住性子,这往后,怕还要宝钗多操心了。
轻叹一声,握紧了惜春的手,“如今三姐姐不在,二姐姐也不在府上,你一个人留在那园子里,怕是无聊许多。”
“兰哥儿这段时日让大嫂嫂操心,宝姐姐每日帮着二嫂嫂打理府上事情,还得操二哥哥的心,我也每日去寻妙玉说话儿下棋,倒也自在,谁知道她命这样苦,竟是遭了贼人的手被掳走了,邢姐姐也少了往来,真冷清了不少。”
冷清了不少,倒也是没办法的事,大观园里本来住的都是她们这些姐妹,难道能在里面住一辈子?
黛玉回头看了眼纪韵安,见她对着自己眨了眨眼便带着玉帛走到了别处去和人说话,心里一松,感激的点了一下头——纪韵安倒是真理解她,也不会随意打探。
拉着惜春坐下,“这园子里若冷清了,你——若得了空能出府来,可以到我府上来找我。”
“林姐姐这会儿好客了?”
“自是好客,同我脾气合得来我自是好客。”黛玉笑道:“只怕家里不让你经常来罢了,你若来了,我倒多的是解闷的法子,比你在园子里成日作画要强。”
“敢情姐姐这是自个不作诗了,也不让我作画了。”
黛玉但笑不语,看向远处。
她自是喜欢吟诗作赋,可那日瞧见了漫山的梨花后,方才觉得脑中想着的事不如眼前看着的景,也许,她当真是失了众人口中的灵气,也成了俗人一个,竟是羡慕起了这些寻常人能经常瞧见的东西,过的日子。
谁说她是个世外人,她图的不过是个不寄人篱下,不招惹是非也不忧心难过罢了。
“从前倒是不知道你也是个俗人,妙玉说得不假。”
“她说的话你信,我说的你怎么不信?你要不愿意来,我也不求着你来。”黛玉撇撇嘴道:“瞧我不过才离开多久,倒是说起我的不是来了。”
“我可不敢。”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倒是想起了从前年纪还小的时候许多事。
彩屏走了过来,见着黛玉微微惊讶后道:“林姑娘好。”
“你怎的来了?”
“那边太太让我来的,说是让姑娘过去,两位奶奶都在,姑娘还是过去一趟,免得待会儿太太急了。”彩屏压低声音道:“瞧着是让姑娘过去相相,坐着别家的太太,正和太太说笑呢。”
闻言惜春面色一变,尚显稚嫩的脸上莫名生出几分漠然来,让黛玉不由得摇头。
她这妹妹,真是心冷面冷,待谁似乎都一样,又都不一样,偶尔露出的撒娇模样也会让众人惊讶起来。
“早知这样还不如不来了。”
“姑娘可别说这句话,你说这话,让太太听见了,又该说你年纪小不知事了。”
“走吧走吧,躲不过去。”
惜春起身,看了一眼黛玉道:“林姐姐你命可真好。”
一句话让黛玉愣住,连起身都忘了,直到惜春不在眼前了才回过神来,垂下眼盯着池子里的锦鲤,有种力气从身体里抽离的感觉——她命好?如今看来,她当真是命好,原本孤苦无依,如今成了掌中宝,可不是命好。
倒也不生气惜春说出这话,因为她知道惜春并无讥讽的意思。
宁府里的那位大舅舅去的更早,惜春母亲在她出生不久便过世了,本是养在宁府身边的人,自小养在贾老夫人身旁,虽说姓贾,可也不见得比她如何。
“姑娘,怎么了?”紫鹃走上前小心翼翼伸了手扶着黛玉,“过去那边坐坐吗?”
“妙玉让贼人掳走了,下落不明。”
“……个人命数,姑娘放在心上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紫鹃一怔,见黛玉面色不太好,安抚道:“姑娘不也曾险些熬不住,如今也好好地坐在这儿,连身子也比从前强健了。”
黛玉抬眼看着紫鹃,轻轻点头。
命数,她怕的就是命数了。
纪韵安瞥见黛玉面色不对劲,刚要和身边的人话别,就瞧见两道身影进了人群中,所到之处引起一片骚动,比起其余的王孙公子可要惹眼多了。
“哥哥来了,走,我们过去。”
“郡主慢点别摔了!”
玉帛跟在后面,生怕一个不小心纪韵安绊倒,这要摔了一跤,不得在府上养好一阵。
林文晋瞥一眼身边的纪远澜,轻咳一声:“你——你慢着点吧,这么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上阵杀敌了。”
“你倒说得有理。”
“真是看你着急,你既然这么着急,早些定下来不好?”
“我看你母亲可舍不得。”
“我也舍不得。”
看一眼林文晋满脸的得意,纪远澜自然是不想和他说话了,只觉林文晋也该早点定下来,也让他尝尝这滋味,免得成日拿他说话,也当真是拿他一点办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