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的确是格外崇拜当今皇后,她母亲嫌弃她的装扮,她就道,“娘自己都说皇后娘娘当年女扮男装跟着皇上到沈家家学里读书的事,还把大伯父他们驳得没话说,娘自己都说皇后娘娘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今日怎地偏又不喜欢女儿这般了呢?”
孔氏也有些无话说,又格外担心云承舜兄弟看穿女儿。过了几日,林如海亲自带了云承舜兄弟二人来,只说是自己的徒孙,并没有点出二人的身份。沈家家主已是瞧出来了,特意叫孔氏安置兄弟二人在家中小住,与沈家子弟一起读书。
沈家家学正在施教的除了沈家潜心修的老儒外,还有孔家游学而来的学子。云承舜兄弟进来后,便如鱼得水,不但认识了诸多志同道合之人,每日里与沈令仪一起同堂学习,云承舜欣喜之余,也慢慢地开始关注这少女来。
“云大哥,我娘亲叫人来问,今日晚上你和承序弟弟要吃什么?”沈令仪言笑晏晏地问道,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如同嵌满了星星一样。
“都好!”
“我每日问你,你都说都好,你就没有想什么吃的?”
云承舜想了想,“我倒是觉着前两日那道孔府菜挺好吃的。”
“呵,你倒是会吃,你知不知道那道菜到底多复杂?是我娘亲亲自下厨做的呢,你若想吃,那也得等着!”沈令仪趴在云承舜的桌子上,撑着下巴,看着云承舜做的章,规规矩矩又不失大气,便拿起来细细地看,品,问道,“云大哥,你今年会不会下场?若是下场的话,你是在京直隶还是在江南贡院?”
云承舜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脸,心里如同开了一朵昙花,子时的夜幕遮挡住了它徐徐绽放时的羞涩,芬芳徐徐展开,愉悦了他少年情窦初开的心,抿了抿唇,他无意隐瞒她,偏她又这般迟钝,一直没有看透他的身份,只好道,“家父不会同意我下场。”
“为什么?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你爹爹也太不通情达理了。”
云承序在旁边听得哈哈大笑,恨不得在地上打着滚儿了,笑道,“你倒是说说,我爹爹如何不通情达理了?哎呀,我多少年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回头我回去了,要把这话说给爹爹听。”
云承舜忙呵止,偏沈令仪还跺着脚道,“怎么不是?既然是要你们好好读书,凭什么不许下场呢?”
云承舜只好分辨道,“读书不是为了考取功名,旨在修身养性,若有余力,则代天化民。我如今,自己都没有学好,自然谈不上代天化民了。”
“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沈令仪不得不败下阵来,只是心里依旧是为云承舜有些不值,回到自己位置上前,眼神里还有些心疼,那般温柔,几乎将云承舜一颗心化掉了。
下学后,沈令仪与云家兄弟二人一起回母亲那里吃饭,孔氏下厨做了另一道孔府菜,饭已经摆好了,她在看一封从京城里寄来的信,边等女儿和兄弟二人,待他们来了,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信,“你们母亲来信了,约了我今年进京去小聚,我也正有此意。”
沈令仪简直是惊喜异常,忙道,“娘,真的?您准备进京了?我是不是也可以跟着去了?若皇后娘娘召见母亲,我岂不是可以跟着进宫了?”
孔氏觉着很丢人,看向云承舜,见他目光落在女儿身上,那么温柔,小心翼翼,便笑道,“自然可以的,我与皇后娘娘也是多年没见,这一次进京,自然是要去拜见皇后娘娘,给娘娘请安的。”
番外四
到了九月,宫里又来了信,催促兄弟二人回去。因要启程了,云承舜兄弟便递了信进沈家。这会子,沈令仪知道慌了,若进京,自然是不能再女扮男装的了,否则,一旦被皇后知道了,那便是欺君之罪。
“这怎么办才好啊?”沈令仪过来找自己娘亲,“娘,您说云大哥和承序弟弟会不会怪我欺骗他们?”
孔氏一本正经地点头,“自然是会的。”
磨磨蹭蹭,直到时辰不早了,再不走,她娘就要丢下她了,沈令仪这才万般后悔地换了女装,跟在她娘的轿子后头,待到了码头上,远远看去,见兄弟二人骑在马上也恰好过来,轿子停了下来,孔氏出来给兄弟二人行礼,沈令仪懵懵懂懂地下了轿子,也跟着一起行礼。
“这位是”云承序故意不认识沈令仪,指着她问孔氏,“这位难道是”
沈令仪的心提得老高,偏听到云承序道,“难道是令仪哥哥的妹妹?”
孔氏忍不住笑起来,见女儿赤红着脸,小雀子在旁边道,“我家公子本来就是女扮男装的”
沈令仪恨不得把小雀直接按地上算了,云承序又是惊叫道,“哎呦,女扮男装啊,我怎地没有认出来?”说着,围着沈令仪转了一圈,“沈姐姐?沈姐姐,你真的就是令仪哥哥吗?”
眼见得沈令仪窘得抬不起头来,云承舜便笑道,“好了,二弟,别闹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该上船了。”
江南这边闻讯而来的官员们就跟苍蝇一般围了过来,云承序一见,连忙拔腿就往船上跑。云承舜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翻身下马过去,几乎把沈家母女都扔下了。
沈令仪格外生疑,偏偏问她母亲,她母亲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并不说,反而请了个嬷嬷来一路教她礼仪。云承舜兄弟几次过来这边船上,都看到沈令仪在练习宫里的礼仪,偶尔会在旁边观摩一番,云承序也总嘲笑,惹得沈令仪觉得实在是丢脸。
入了冬,天气渐冷,眼看河上就要结冰了,总算是赶在冬至之前进了京。宫里派了人来接,这会儿沈令仪才知道,原来云家兄弟竟然是当朝皇子,顿时,心里有些不高兴,嘀咕道,“你竟然都不说!”
云承舜笑道,“我从头到尾都没想隐瞒,你第一次问我姓名,我都说了的,几次暗示你,谁曾想你竟半点都想不到。”
沈令仪的脸腾地就红了,尴尬不已,云承舜极为诚挚地道,“在扬州这些日子,很感谢沈家一直以来的关照,母后邀请夫人和姑娘进宫,欲当面感谢,还请赏脸!”
这就非常客气了,沈令仪一颗心噗通跳得厉害,低下头来,很是温雅地道,“皇后娘娘宣召,敢不遵从?请殿下不要说赏脸的话,娘娘和两位殿下但有吩咐,必定竭尽忠诚!”
到了进宫的当日,黛玉专程派人领了沈家母女去拜见了皇太后,皇太后对沈令仪满意不止,赏赐了一对龙凤手镯。黛玉见了后,也是频频点头,留了饭,又和孔氏说了好些叙旧的话,令小公主承安陪同太子带了沈姑娘去御花园里逛逛。
承安只有八岁,看到花棚里偶然有一只蜜蜂,欢喜得不得了,自己玩去了,把两个人落在了暖棚里,云承舜到底是个少年,从来没有心动过,此时,沈令仪又是一副女孩儿打扮,娇艳得比那一株蜜蜡一般的腊梅更甚,不由得盯着女孩儿的脸,看呆了。
沈令仪心里甜滋滋的,蜂蜜一般的甜意朝外流淌,她又窘得不行,不由得伸手朝云承舜的胳膊捏了一把,“你还不带我去看花么?”
二人到底朝夕相处过,关系本就近,这会子似乎有什么东西说破了,反而自然起来,尴尬一扫耳光,甜蜜在二人之间流淌,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了。
云承序和音姐儿过来,二人要了一壶茶,正坐在暖棚里的一排红梅边上喝茶,谈古论今的,格外投惬,云承序便道,“瞧瞧,我说的没错吧,这两人就是这么无趣。”
沈令仪见有人来,难免羞涩,忙起身,朝音姐儿行礼,“见过公主!”
音姐儿拉着她的手,“看到姐姐,我竟有一见如故之感,听太子哥哥说姐姐腹有诗书,我原还不信,但见姐姐气质芳华,我便不想信也不成了。”
沈令仪不由得朝云承舜看过去,见他眉眼含笑,生得本就一副好容貌,此时,叫人恨不得腻死在其中,一颗芳心早已暗许,只觉得天定的缘分果真是逃也逃不掉,笑道,“我哪有他说得那么好?”
音姐儿道,“我跟母后说了,要把你留在宫里和我作伴呢,姐姐千万要答应,哪怕住两三天也好!”
沈令仪再次看云承舜,见他含着期许,云承序也在旁边道,“沈姐姐留下来吧,我和哥哥住在南三所呢,碍不着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