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推着鼎哥儿上前,笑道,“太子爷还记不记得咱们鼎哥儿,小时候啊,还和太子殿下一块儿玩过呢。”
鼎哥儿畏畏缩缩,云承舜见了没说什么,倒是云承序到底年幼一些,虽早早儿跟着哥哥读书,到底年纪也不够,沈孝卿并没有严加管教,云臻不敢太宠着太子,便可劲儿宠着二儿子和小儿子,养成了些跋扈的性格,又瞧不惯鼎哥儿这模样儿,冷笑道,“你谁呀?是哪个勋贵家里的?”
鼎哥儿答不上来,便回头瞧他外祖母,薛姨妈笑道,“当年皇后娘娘养在老太太跟前的时候,鼎哥儿她娘便和皇后娘娘是极好的姐妹,后来,鼎哥儿和太子殿下常在一处玩呢,太子殿下难道忘了第一次见面,你还打过我们鼎哥儿呢。”
云承序笑道,“就你?打得过我哥?你只怕连我都打不过呢,来来来,要不要我们比试一番,看你能打过我几个回合?”
云承舜拉住了序哥儿,看了薛姨妈一眼,“本宫已经不记得了,本宫也没有听母后说过。”他一抬眼看到了迎春,便道,“二姨母,泓造哥哥来了没?”
迎春忙上前来请安,道,“没有呢,今日和王爷进宫去了,两位殿下难道没有看到?”
云承舜道,“没有,今日我们是先跟着四伯父学骑马射箭,又奉了母后的懿旨出宫来的。二姨母回去后,代我们说一声,明日叫泓造哥哥进宫,我们约好了比赛骑射,他不能爽约!”
迎春忙道,“是,臣妇遵旨!”
略坐了一会儿,云承舜和云承序起身告辞,临走前,云承序也不知道看鼎哥儿哪里不顺眼,竟偷偷地踢了他一脚,只他也不知道掩饰,力道又重,鼎哥儿吃痛,哭了起来,云承序反而朝他吐舌头,“弱包,这么笨还跟我哥哥玩,连躲闪都不会!”
薛姨妈心疼孙子,气不打一处,门外站着很多侍卫宫女太监,她哪里有半句怨言,待兄弟二人走了,薛姨妈问迎春,“你们家造哥儿在宫里莫非也是这么服侍两位皇子的?小小年纪,怎么得了?”
老太太不停地咳嗽提醒,偏偏薛姨妈实在是在气头上,脸上甚至还有怨气。迎春笑道,“皇上和皇后颇重情义,再造哥儿和两位皇子也是兄弟,平日里在一起读书习字练习骑射,虽说有所争执难免,可皇子们也是懂兄友弟恭的!”
薛姨妈道,“可瞧着二皇子,也是个格外淘气的不是?”
探春忍不住道,“姨太太这话叫人怎么说?小孩子难免淘气,可鼎哥儿在皇子们跟前,连臣子都不是,说到底不过是个奴才,姨太太家里难道主子反过来会尊重奴才?”
薛姨妈还要说,宝钗忙笑道,“四姑奶奶这话说得极是,若我们鼎哥儿能服侍皇子们,也是他的福气呢,跟着皇子们,也能学些眉高眼低不是?”
大有要探春她们举荐的意思,探春道,“皇子们还没到建牙开府的时候,跟前的都是小太监们,有伴读,不过要么是各王府般大的王子们,要么是勋贵家里的公子。”
云承舜二人从宁国府出来,坐在马车上,云承序见哥哥又不想理自己了,就小心翼翼地过去,勾了勾哥哥的小手指头,闭目养神的云承舜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下,云承序开心坏了,“哥,你在生我的气吗?”
云承舜道,“父皇说的话,你又忘了不是?你别以为我没瞧见你偷偷踢人了,你且说说,你为何要如此?”
“看他不顺眼!”云承序不愿承认他是听那臭小子说小时候和哥哥玩过,他心里嫉妒了,哥哥小时候居然跟那种孩子一起玩,都不跟他玩的吗?
云承舜抬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叹了口气,“这世上凡你瞧不顺眼的,莫非都要去踢人两脚?”
“倒也不是,我是格外瞧他不顺眼,总觉着他长得就跟老鼠一样,真不明白怎么还有这么丑的小孩。”
过了几日,老太太进宫谢恩,由王夫人和平儿陪着进来。黛玉有些纳闷,又一想,尤氏是没有爵位的人,王夫人和平儿陪着倒也说得过去。彼此见过礼,寒暄过后,唠了会儿家常,王夫人便开口了,“皇后娘娘还记不记得你宝姐姐?”
黛玉笑了一下,“舅母想说些什么就尽管说吧!”
王夫人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都是在我跟前长大的,你们哪一个我看得都跟自己女孩儿一样,如今看到你宝姐姐这样,我心里真是难过。”
第340章 知根
老太太不乐意了,拿眼瞅王夫人,黛玉端起茶抿了一口,道,“舅母的心,我也能体会,原本刑部是要判宝姐姐跟着贾雨村一块儿流放的,也是瞧着我的份上,没有执行罢了。莫非,宝姐姐如今日子过得很不好了?”
“倒也不是,贾雨村到底还有些良心,临行前与你宝姐姐和离了,只你宝姐姐就没有云丫头那般好命,能嫁给王爷当妾室了,若是能那样,她也能知足。如今回了娘家,带这个孩子,孤苦伶仃的,叫人看着心疼。前日在老太太跟前,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去了,小时候常在一块儿玩的,二皇子问起鼎哥儿是哪家勋贵家里的,回去,你宝姐姐就哭了一场。”
黛玉慢条斯理地道,“哦?不知宝姐姐瞧中了哪位王爷了,若是王爷愿意,就由本宫去请皇太后下赐婚懿旨如何?”
王夫人没听出黛玉话中之音,大喜过望,跪下来谢恩,黛玉顿时恶心不已,冷着脸,将手里的茶碗递过去,明月接了,她问老太太,“外祖母这些日子身子骨可还好?”
老太太叹了口气,“身子骨已是大不如以前了,想来还是老了,就该在家里好生养着,今后怕是再来不得宫里了,若老妇失了礼数,还望皇后娘娘不要怪罪才好!”
说着,起身谢恩请离,黛玉叫明月捧了个匣子出来给平儿,“这里头是两千两银票,一千两留着给老太太平日花销,一千两你拿回去找妥当的人好生把凤姐姐的灵柩运回金陵去,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临近王家的祖坟,好生安葬,也权当是谢她当日孝敬老太太,也友爱我们这些里外小姑子。”
平儿落下泪来,接过银票谢恩,黛玉又问巧姐儿的婚事,“也该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可有相中的?”
平儿便趁机说了,“大太太说要好生挑,挑了几家。”
黛玉听出言外之意来,心里明白,对老太太道,“老太太的眼光一向不错,巧姐儿是凤姐姐唯一的血脉,若嫁的不好,只怕凤姐姐在天之灵都会不安,这事儿还请外祖母多关照才是!”
老太太得了懿旨,没有不可的,道,“这事既然皇后娘娘下了旨意,待选出来了,少不得要叫皇后娘娘过目,将来能讨一份指婚的懿旨,便是老妇一家的荣耀了。”
黛玉也很是愿意给这个从小失恃的孩子体面,若能护着她一些,未尝不可,便点头应了。
王夫人以为得了黛玉懿旨,回来后格外高兴,喊了宝钗过来说话,“我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便说,若是瞧中了哪位王爷,若愿意,很愿意去向皇太后讨要懿旨呢。唉,也没想到,皇后娘娘如今还很关照这府上,连你凤姐姐死去多少年的人了,今日还赏了两千两银子,说要叫人扶她的灵柩去南边,发下话来,说要葬在王家的祖坟边上,王家听了这话,哪能不让她的灵柩入祖坟的?便是坏了家规也是愿意的。”
薛宝钗原本是怀疑的,但听了黛玉对熙凤的身后事这般关照,已是打消了一半的疑虑,又听王夫人说,黛玉过问了巧姐的婚事,已是十分信王夫人的话了,不由得踌躇道,“我也不是一定要嫁进王府里去,毕竟是和离过的人,又有个孩子。只要是知根知底的,有个地方栖身,能叫我把孩子抚养大,我就千恩万谢了,好歹我身边还有嫁妆傍身,不必求着人过活,应好物色一些,还求姨妈怜悯。”
王夫人并未在意,待薛宝钗回到家里,薛姨妈问起,她拿话说了,薛姨妈道,“找个知根知底的,何其难?从前和咱们家里有往来的人,如今都不走动了。”
待看到薛宝钗胸前戴着的那金锁,自从她从庆隆街回来后,又拿出来戴上了,不由得垂泪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思了,我苦命的孩儿啊,是娘没有能耐,也是你哥哥不争气,到底是连累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