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槿看着那更夫离开的背影,奇奇怪怪的,只能转过头来问奚止,“我俩长得吓人吗?”
奚止:“不吓人。”
“所以,我们究竟要去哪啊,再转下去天都要亮了。还是先去医馆吧。”姚槿还在担心他的伤势。
却听奚止道,“我们不用再走了。就在这儿。”
姚槿满头问号,但她还是听奚止的先在这等着,先瞧瞧奚止究竟要做什么。
他们二人像是罚站似的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却见那更夫走后不久,原本有些已经燃起了灯的人家很快便一个接一个地全都又熄了灯。
他们二人就像奚止所言那般在原地等着,等到天色终于见了亮,依旧没有人家出门。却等来了几队人马将她们二人团团围住。地面上的官兵们身穿兵服手拿□□,屋顶上的护卫们一身黑衣持弓拿箭,弓箭上燃起了火焰。
这是中了埋伏,还是上赶子被埋伏?
她听到奚止低声道,“阿槿,我想今日过后,谁也不能再将我们分开了吧……”
“你说什么?”姚槿意外道,“你这两日究竟做什么了?”
“我可以身败名裂,但阿槿可要陪着我啊。要一直一直地陪着我。”奚止就这样突兀地笑了起来,笑得像个精神病……
姚槿整个人是真懵了,可也只是那么一瞬。
奚止紧紧地看着姚槿面上的神色,看到姚槿由一开始的怔懵变成了后来的了然,最后她也笑了,没有恐惧也没有嫌恶,她说:“好,无论做什么我都陪着你。我想让你知道,我想要陪着你不是因为我要你身败名裂。”
话音刚落,姚槿突然向旁边推了奚止一把,紧接着一支箭就这样似曾相识地射进了姚槿的心脏。
若非姚槿推了奚止一把,那支箭当足以射穿他的颈椎然后穿喉而过,因为那支箭本来就是瞄准了他才射过来的。
刚刚那支箭就像是一声号角,紧接着便是漫天带着火焰的利箭像下雨似的朝着他们飞了过来……
奚止不管不顾地将姚槿小心翼翼地护在了怀里,一双手都在颤抖,姚槿却一直都在吐血,看着奚止,一句话也说不出,而那些被吐出的血,竟然全部都是黑色的。
无数的箭朝他身上扎了过来,奚止却感觉不到痛一般,只是小心地护着怀里一点一点变凉掉的姚槿,他的阿槿。他的视线早已模糊,然后越来越模糊,最后看不清阿槿的脸了。他还感觉自己的心脏好痛,痛着痛着便也像怀中逐渐失去温度的人一般一点一点地凉掉了,紧接着又掉进了冰窖,可事实上他身体正在被熊熊的火焰灼烧着。
太阳终于出来了,奚止的意识也开始渐渐地消弭……
阿槿,我好像错了。我们明明可以再也不用分开了,你也不会再属于其他人,可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
第六十五章
齐澍站在不远处的屋脊上,站了许久许久,皇城的护卫们射完了火箭,便向下面丢了一把又一把的干柴,干柴遇火即燃。他看着熊熊的大火一点一点地吞噬着那对毫不反抗的男女。
其实明日便是他战书上所约定的日子,大战在即,他实在搞不明白奚止今日为何要来送死。这一仗表面上是他胜了,但他却感到了十足的羞辱。
三日,这一切竟然仅仅用了三日。
第一日,他在寝殿照常休息,心里还琢磨着如今兵马粮草他都已经集结得七七八八了,他的军队也由沈念之带领正在赶赴海崖的路上,他自己明日一早也将奔赴战场。这些军马应该是他最后的倚仗了。
他已经完全放弃什么暗杀或削弱对方实力的种种不切实际的计谋了。不管是放出各种不利于奚止的风声谣言,还是派刺客前去暗杀,全都收效甚微。对于前者,人们居然不为所动;对于后者,他们的人还未靠近那山寨便被人给解决了,刺杀的任务从无间断,派出去的刺客却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后来京中莫名传出一神秘女子日日前去欺负他们北岳京都的大户人家,一日一户从不间断,他便将那女子给抓了回来。可笑的是那女子竟然说她是奚止的新婚妻子,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北岳。
虽然听起来很可笑,但他却不得不信,前有沐儿所言为证,奚止都能弃失踪的姚姑娘于不顾,荒唐地临时将新娘子换成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是来帮他们北岳的似乎也能说得过去。后有这女子所做所为,无故打上人家家门,只打人不伤人性命,说是来败坏人奚止的名声的,也的确是起了点儿作用。
但是无论如何,还是自己人用的习惯。他做了二手准备,打算将那女子当成他的杀手锏。漠岭来的漠雪姑娘与她相像,他们一计偷梁换柱倒是可以将之先安插在奚止身边寻时刺杀,而真的这个留作人质,这招不论奚止是否真的对那女子有真情实感都有用,当然若是有真情实感那更好,这样如果顺利的话甚至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结果就在这个当口,人质凭空消失了。连带着那座山寨又是一夜之间人走楼空,不知去向。这计划也不成自散。
想到此处,齐澍叹了口气。接着突然东宫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刺客,皇帝驾崩的字眼断断续续地钻进了他的耳朵。他当下便睁开了眼睛。
北岳皇去了。
很快便有人过来通知他。他随意应了句,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他窗外树枝上挂着的那个人影。那是……不见踪迹多日的奚止。也是今日的刺客。
他本便是和衣而睡,三两下便收拾妥当朝着那人影追去。
他紧追在那人身后,不想这个令他毫无办法之人,看起来身手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好嘛。他追了上去,还与他打了一路,他们行走在北岳京都各家各户的屋顶上,一直从皇宫打到了城门附近。最后奚止受了他一掌,负伤离去。虽然他让对方受了伤,可他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被后面闻讯而来的护卫送回了东宫请太医去了。
第二日,皇宫内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皇帝亡了,太子重伤,能担大事的人带兵走了,皇宫的守卫愈发森严,整个皇宫一时之间都只能被迫修养,而此时皇宫外却是风声鹤唳。
之前被那神秘女子欺负的第一户人家,城西北的李府满门血洗。有人亲眼看见奚止堂而皇之地从城门口走到那城北李府,一路向前,一步一步却是无人敢拦。因为拦他的人,全都倒地而亡。这个时候皇宫里面又乱糟糟的,这皇宫外的事情一时竟是没能顾及得过来。
李府人口不少,整个杀戮持续了几乎整整一天,就连那些逃出府外的,也被他寻到斩于刀下。而这屠戮之人结束了杀戮后,便在京城众人漫天的恐惧中离去了。
第三日,所有人都以为此次奚止前来,定是像之前那神秘女子,哦不,是他那新婚妻子一般,一日一户地上门取命来了。
但是,他却是带着他的新婚妻子,在凌晨的北岳城里悠闲漫步,最后驻足在北岳城中某一处再普通不过的街道里,等待着,就那么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然后等来了他的敌人,敌人发现他来了,敌人开始准备埋伏了,敌人埋伏完毕了,敌人向他们亮出武器了。
第一支箭是齐澍射的。他在试探,那箭刚射出他便发觉奚止已经觉察到了,令他震惊的是奚止竟然是一副压根就没想躲的样子。
而当无数支箭落下之时,那两个人出乎意料却又想当然地没有一丝反抗,就那么从容地赴身箭雨火海。
大火还在烧着,齐澍看到远方来了一小队人马,他只微微眯了眯眼睛,便下令所有人撤离,然后转身朝东宫归去。
执剑与执书二人带一队人马任抬着棺材终于来到了那火光最盛处,含泪将那大火给扑灭,扒拉出自家公子惨不忍睹的尸身,然后给小心翼翼地装到了抬来的棺材里。可是,那火中只有一具尸体。
莫非是他们来晚了,夫人的尸身已经化成灰了?执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泪哧溜溜地又冒了出来,又含着泪将旁边的灰拿布帛包了起来也扒拉进了那口棺材里。他们抬着棺材颇为凄凉地回了桃源。
齐澍才刚回到东宫,便有人向前禀报说,杏芳斋的两位姑娘去了。
杏芳斋?齐澍反应了会儿才想起来,是沐儿跟那漠雪姑娘。他按捏着自己的鼻梁眼角问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