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嵘:“……”
李冀是太子’党的人,这她是知道的。楚何亭忌惮谁,他也就跟着忌惮谁。可就算被针对得狠了些,又与她何干?凭什么就要她给李冀陪葬。
她蹙眉想着,顿觉口干,正想为自己倒杯茶,便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个侍女打扮的人,身段长相看上去,应该有三十岁了。
“见过郡主,奴婢是府上的婢子青黛,侯爷遣奴婢来照顾郡主的起居。”她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将原来的茶壶撤了下去,“这是酸梅汤,侯爷说郡主伤好之前,不宜再用冰镇吃饮。”
楚嵘有些失望:“那好吧……”
“郡主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奴婢。”
楚嵘慢慢喝着酸梅汤,也懒得再想什么劳什子李冀楚何亭,无聊时有一句没一句地与青黛聊了起来。
青黛十几岁的时候就进了尉迟府,一直负责尉迟渡的起居。说来尉迟渡也是个可怜人,母亲早逝,他父亲大多数在外征战,根本顾不上他,带他去京城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他少时,家里还是有几位长辈的,不过十几年了,均都化作黄土。他的父亲作为他唯一的亲人,也在三年前战死了。
楚嵘心里有些难受,故岔开了话题:“那你们家主子,喜欢过谁没有?”
青黛摇头道:“奴婢不曾见过侯爷对谁上过心,也不曾见过侯爷这样不眠不休地照顾一个人,郡主是第一位。”
楚嵘怔了征,道:“不眠不休?第一位?”
“奴婢不敢撒谎。”
所以说昨晚尉迟渡为了照料她,一夜没睡。
她的脸有些发烫,这怎么好意思?
这样一想,除了某些时候帮衬着她爹,尉迟渡对她确实是一顶一的好。好到极致,总让她生出一种被宠爱的错觉。也是,谁家的房子被烧不是追着纵火贼八百里,能像尉迟渡这样满不在乎的,确实少见。还是说,这也分人?
青黛见她神情怀疑,又道:“郡主若不信,试试便知。”
第10章 宿醉
青黛说的话,楚嵘看似漫不经心地听,实则全都记了进去。
试试就试试,又不是玩不起。
可是尉迟渡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一连两日都没有来看她。偶有一次出去透透气,远远地看见他,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吗?”
尉迟渡瞥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后走开了。
楚嵘:“???”
他不是一向最知礼数吗?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好像在生闷气。
这两日她待在房内,日子过得索然无味。这天天色见晚,楚嵘觉着自己的伤好的是差不多了,蹦一蹦生龙活虎,跳一跳就地升天。
于是她不顾青黛劝阻,出去喝了个烂醉。
原本她的酒量没有这样差,只不过前两天身子骨受创,稍尝几口就开始飘飘然了。
尉迟渡赶到酒楼的时候,楚嵘正趴在桌上说胡话。
“二蛋呐,嗝,你什么时候讨老婆……”
“张二蛋……你咋不回我话……”
尉迟渡脸色阴沉,周身空气冻人得厉害。
那酒楼老板见了是尉迟渡,又看看趴在桌上的那位惊艳女子,想到县里近日在传的郡主侯爷南下的流言,心下恍然大悟,吓得拉着小厮跪下。
“侯……侯爷……”
尉迟渡蹙眉扶起如同烂泥的楚嵘,冷冷道:“以后不准卖酒给她。”
此时楚嵘嘟嘟囔囔:“凭什么……我有钱……”
尉迟渡低头看向楚嵘。
她双颊微红,眸子氤氲,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那双朱唇上沾染着酒气,相比以往,红艳非常。而楚某人还不知死活地挂在他身上,一手勾着他的脖颈,生怕自己滑倒在地。
尉迟渡眼底一黯,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咦……哪来的俏哥哥……”
“……”尉迟渡扣住她乱动的手,“别闹了。”
酒楼老板:“……”
看荆阴侯那眼神,那动作,这长柔郡主是他什么人呐?明明侯爷方才那么凶,一靠近郡主,整个人便像春日里的冰河,雪化冰消。
回到府上时,楚嵘昏昏欲睡。人都到这份上了,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嚷嚷:“哥哥,喝一杯吗?”
尉迟渡把人放在床’上,正欲转身打水给她擦脸。谁知楚嵘这时手脚机灵起来了,抓着人家的袖子不让走。
“喝一杯呗。”
“……”
“喝一杯嘛。”
“……”
“嗝……”
“……”
尉迟渡在她身边坐下,将她微开的领口重新合上。
“楚嵘,”他抚了抚她的脸,“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嘻嘻一声:“长得好看的俏哥哥。”
——呀,这里有个俏哥哥。
那相隔数年的,调皮轻浮的戏称,像划破时空而来,与她的声音叠加在一起。
死灰复燃般,尉迟渡心头狂跳。可胸口越是激越如擂鼓,便越是恸然。
“你根本不记得我。”
楚嵘哪听得进这些,她只知道眼前有一个长相异常俊美的男人,就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袖子。
床’上的人儿没折腾一会就昏昏睡过去了,尉迟渡在床边看了她一阵,才缓缓把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为她捻好薄毯。
初夏的深夜,蝉鸣似浪一重接一重。
梦里身处大漠,口干舌燥之际,楚嵘醒了。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说了些胡话,后被尉迟渡接回了府上。虽酒意还未完全褪去,却也清醒大半。
她起身喝了口水,顿觉头痛难忍,于是打开房门打算透透气。
月华倾泻,照得她双眼一眯。屋前有一方小池,水面月色粼粼,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在池边坐了一会,微风吹得她困意又起,正打算回屋继续休息,便听到了不远处假山后边传来的小声交谈。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在那?尉迟府里侍人不多,不可能这个时间了,还躲在那儿窃窃私语。
还没靠近几步,有一熟悉男声传入耳中。那人声色中携着冰冷的杀意,短短二字,却让楚嵘不敢再向前一步。
“杀了。”
那分明是尉迟渡,却又不像尉迟渡。
她从未见过他那张尚且能够蛊惑人心的皮囊下,张牙舞爪的乖戾,与那阴森可怖的血性。
还是她喝糊涂了?或者那人根本就不是尉迟渡,而是与他有些相像的其他人?他要杀谁?为何要杀?
“动静小一些。”
“是,主上。”
如果楚嵘没有猜错的话,另一个人应当是尉迟渡暗中养着的死士。尉迟渡的侯爷身份,与她那当王爷的爹是不一样的,拥有的特权也不相同。楚洛可以拥有自己的小型军队,只要规模不大,朝廷不会插手,那是身为王爷的楚洛,用实权换来的。而侯爷不同,有权却不能有势,朝中其他的侯爵多多少少都留着些精英死士,这对尉迟渡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奇怪。
死士的手上能有多少人命,全看主上的意思。
楚嵘心头突然蹦出一个想法:他不会是记恨我烧了他的府邸,现在要派人取我的命吧?
她打了一哆嗦,心想此处果然不能久留。正要离开,尉迟渡却从假山后头绕了出来。楚嵘又打了个哆嗦,赶紧后退了两步。
尉迟渡脸上一惯的没有什么表情,见她失态,只道:“醒了?”
楚嵘赶紧摇头:“没,我还醉着。”
尉迟渡点了点头:“那郡主早点休息。”
剧情不应该这么发展吧!她刚刚听到了他的秘密,他现在怎么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楚嵘还是藏不住心里的讶异:“你要杀谁?”
尉迟渡静立在原处,不答。
“为什么要杀?”
他沉默且疲惫地望着她眼中慢慢生出的嫌恶之意,一言不发。
“非杀不可?”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只字不语,那份默认足以令楚嵘噤声。
去他妈的非杀不可。
杀戮从来不需要借口。
但她忘了,尉迟渡上战场时,手里同样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这一条人命,于他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她道:“恕我不敢苟同。”
“……”
“明天我就搬走。”楚嵘回瞪着他。
楚嵘生平最讨厌打打杀杀。这样一个冷血的人,不尽早远离,还等着将来他杀人灭口吗?
尉迟渡启唇:“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