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峥把孩子交到了林润手里,回头去拉楚嵘。
楚嵘方才猛地跳下水,又胡乱游了几下,在没做任何准备的前提下,此刻右腿抽得厉害。
她朝绳索扒拉过去的动作有些别扭,拽稳后右腿怎么也使不上力,试了好几次都没拉住楚峥的手。
突然腰际被一双有力的手握住,后背贴上一人温暖的胸膛。仿佛身上的衣物没了作用,脊背贴着胸膛,直烧得人发懵。
尉迟渡托着她的细腰,将她抱了起来。
楚嵘惊呼一声,慌乱中楚峥准确无误地拉住了她。
楚嵘湿答答地上了岸,跌坐在一旁,抱着右腿直拧眉。楚峥满眼心疼,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裳披在她身上。
“眼见着荆阴王的船已驶远,不如上我的船?”快速处理妥当后,楚峥朝尉迟渡伸出了手。
尉迟渡迟疑一息,搭上他的手道:“有劳。”
此后等众人平静下来,楚峥把洛水说教了一番,字字在理,任谁也都别想袒护她。
“你好端端的怎就从豁口处掉下去了?上船前我明明和你说过,不准在船上乱跑,你怎么就不听?害得你姑姑和荆阴王一同陪你受罪。要是发现得晚一些,你就算被湖里的鱼啃干净鼻子也没人救你!”
洛水一向听话,楚峥也几乎没对她发过火。如今发起火来,倒让楚嵘也觉得心惊。
小孩子垂着一双泪眼,哽道:“对不起父亲,我只是怕姑父不喜欢我……”
楚峥生气起来对自己也下了狠劲:“他要是不喜欢你,我就把这艘船吃了!”
“可是刚刚姑父他……”
楚峥扭头看向一边换好衣服出来的尉迟渡,眯着眼道:“你说说,你不喜欢我家女儿?”
尉迟渡低头看了眼洛水,小女孩儿眼泪汪汪,正吃力地仰头看着他,眼里有些许期待。
他无奈地笑了笑,道:“喜欢。”
她明显高兴起来,眉毛都扬了起来。洛水吸了吸鼻子,开始挨个道歉:“姑姑,姑父,对不起,是阿水太心急掉下水去,拖累你们了,真的对不起。林夫人,父亲,也对不起,阿水让你们担心了。”
楚峥这才平和了下来,摸了摸她湿答答的脑袋道:“这才对。快跟夫人进去把头发擦干,别着凉了。楚嵘也是,都进去吧。”
楚嵘求之不得,把外裳丢回给他,头也不回地进了船厢。
这私船体量小,船厢里不过两间小卧。就算关上门,还是能将外头的声音听个干净。
楚嵘找了一套干净的衣物穿上,窸窣间也将外头二人的谈话声听进了耳里。
“怎么你也有这般闲情,来此处避暑?”尉迟渡没回答,楚峥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莫不是为了躲我那个缺根筋的妹妹,却没想到我也带着人来了此地?”
“缺根筋”三个字如雷贯耳,楚嵘翻了个白眼。
尉迟渡依旧没理。
“咱们也有三年未见,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良久之后,尉迟渡幽泉般的声音响起:“晋王自知。”
楚峥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是自知,可我那妹妹却驴得很。”
楚嵘取出纸笔,愤愤地给楚峥记上了一道。
随后令她笔尖微顿的是一声叹息。
恰似身处深林,被迷雾蒙住了双眼。也恰似坠入河海,被浓黑的污水压的胸口闷痛。即不见鹿,也不见鲸。
那是一颗深埋在土壤之下支离破碎的心,静待挖掘却遥遥无期地痛叹。
“她不愿听。”
之后是很长很长的寂静无声。
楚嵘盯着眼前的笔纸发呆,居然也跟着静默了那样久。
“罢了,不谈这个。”楚峥道:“这些年你还有留意楚何渊的去向吗?”
“嗯,在南边。”
“我猜他是一辈子也料想不到,你把行蛊安在他骨头里。”
楚何渊身上的行蛊,是他在三年前百虫山围猎受伤时,白露霜替他接骨时嵌进去的。只要尉迟渡的子蛊盘还在,便能时时掌握楚何渊的动向。可惜不能准确定位,只大概知道个方向。
后来楚峥说了些有的没的,尉迟渡偶尔搭几句话,都是些“嗯”“好”“尚可”之类的短词。
楚嵘干脆不听,往小榻上一倒,掩住耳朵打算做个聋子。
她这耳朵不利索的残疾人士还未做多久,楚峥便敲响了她的门,告诉她回到明夏山庄了。
等她下船时才发现,她时刻警惕着不愿靠近的尉迟渡早便走了。
就好像没来过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祝大家身体健康,事事顺遂。
第54章 送你出阁
下了船,在回去的路上,楚嵘因为方才那些个“缺根筋”“驴”这般词汇痛怼了楚峥一遍,并要求后者诚恳道歉。
“我错了。”楚峥一本正经道:“下次还敢。”
楚嵘:“……”
洛水因为犯了错,被罚不能与楚嵘共寝。四人在楚嵘院前告别,她只身回到了自己屋里。
想起船上种种,她这脑子是越发清醒起来,打算干脆喝点酒助眠。
楚嵘的德行,晋王府里外都是知道的,一旦喝起来必定是一发不可收拾。在府中有楚峥看着她,已很久没痛快地喝上一回了。
开封前楚嵘想:我就喝一点点,最多两杯,我就去睡觉。
开封后浅尝两口,楚嵘又想:这酒不错,不喝完这一坛怪可惜的。
接着就是她酒瘾大发,把陶冶情操当做酗酒的借口,一口接一口。
这一喝直接喝了个断片,等她再清醒过来时,林润端着醒酒汤便来了。
楚嵘只觉头痛难忍,试了两次都没能爬起来,干脆老老实实躺下,不去受那个罪。
她四下张望了片刻,惊觉这似乎不是她的房间。从旁边挂着的一些服饰来看,这应该是楚峥的房间。
“林润姐姐,我怎么在这儿?”
林润吹了吹碗中还冒着白烟的汤,面色有些古怪:“昨夜你喝醉了,是王爷送你来这的。”
“王爷?哪个王爷?我哥?”
“不是……是尉迟王爷。”
楚嵘“噌”地一声弹坐起来,不自禁地就提高了声线:“尉迟渡?他昨晚送我来楚峥这儿?”
“嗯……昨夜你烂醉如泥,缠着他不放,所以他才……”
“不可能!我缠着他不放?”楚嵘连连摇头,脸更白了,“我躲他都来不及,我怎么会缠着他?他……我……他没对我做什么吧?”
“你应该问问你对他做了什么。”楚峥顶着两只熊猫眼推门而入,脸上的怨气可不止一星半点,“你可真行啊,喝酒喝成这样,折腾我半宿。”
楚嵘用眼神询问昨夜的事,楚峥却故意吊她胃口,不紧不慢地在桌前坐下,慢慢吞吞地喝了口茶,才开口道:“你真想知……”
楚嵘一个枕头砸了过去:“快说!”
他吊儿郎当:“三更半夜,楚家郡主爬了荆阴王的墙,踹了人家的门不说,还抱着人家的腰说……”
“说什么?”
“还我肚兜。”
还我肚兜?肚兜……?
楚嵘如遭雷劈,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昨晚那嚎得,可不比发’情的母猫强?”楚峥好笑地看着她,慢条斯理道:“若非荆阴王把你送来我这,依我看你决计是能嚎上一宿。”
怎么就扯上肚兜的事儿了,她和尉迟渡之间隔应的事多了去了,她怎么偏偏只问了肚兜?这要是传出去,她还做不做人了?
喝酒伤身,还毁清誉,简直得不偿失,楚嵘懊恼地想。
若只关乎名声,楚嵘倒是无所畏惧,她这野丫头的名号打得震天响,任他们说上两句,倒也无妨。关键在于,她明明发了誓再不与他接近,怎么一喝酒就暴露了脾性,反倒缠着人家去了?
还说了那么丢人的话。
这道雷真是劈得她外焦里也焦,好半天她才缓过点劲,无助地望向林润,颤抖道:“……真的?”
林润诚恳地点了点头。
楚嵘哀嚎一声,捂着毯子打死都不打算出来了,耳廓红得像傍晚天边的霞。
“楚峥,全怪在你头上!若非你把肚兜送给人家,哪里还有今天这一出!”
楚峥无辜道:“明明是你管不住嘴喝多了,跑到人家院子里抱着人家不放,哪关肚兜的事?我就算是把你小时候的虎头鞋给人家,你喝醉了还不得一样要翻人家的墙,缠着人家要虎头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