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难自抑+番外(53)

千疮百孔的身体里外透着寒气,她握着一双拳头,指甲陷入肉中,生抠出血来。

“尉迟渡,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终于拧起了眉,心痛过身上任何一处伤口。

“现在你赢了,你觉得开心吗?”

尉迟渡开口想要说什么,可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实在令人心疼。他紧呡着双唇,想要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楚嵘别开了头,与此同时,宫中想起了钟鸣声。

两长一短,那是一个信号。一般在皇帝寝宫受到威胁时,会有专派的侍从负责敲响,好用来召集附近的侍卫护驾。

但现在,这与丧钟已毫无区别。

尉迟渡眼神黯了黯,收回了手。

“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他重新提起一旁被打湿的长剑,起了身,“你等着我。”

尉迟渡不放心她,但还是顺着钟声方向,向楚煜的寝宫赶了过去。

他走后没多久,楚嵘便晃着身形站了起来。

她不要在这里,等一个错误的人。

身上的鞭伤沾了水,有点疼。

雨水自她脸上滴落,没有月的雨夜,这条路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她扶着墙,缓慢地前进着,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她心里清楚得很,楚何诀反了,尉迟渡作辅。真感激啊,起反的日子就挑在他们处斩的前一夜,让他们逃过了一场死刑。

死里逃生的感觉真不错,不仅捡回了一条命,还看清了一个人。

至于她爹,就当他是生了病,没熬过去吧。

她不再想着那个人,那些事。

只是他何必再跑到她面前假惺惺,还嫌她不够恶心吗?

身后追上来几个面色仓皇的宫人,从楚嵘身边超了过去。个个怀里揣着个小包裹,应该是一些银子。

“三皇子已经逼到启华殿了,咱们得快些走,不然一会谁都出不去了!”

“我方才瞧见荆阴侯了,已完全是个血人了,手里正提着剑不知道往哪边去……”

“我听说荆阴侯平日里挺知礼的一个人,怎么说反就反了?”

“你们还有空叽歪?一会被发现了,咱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几个人随即就噤了声,快跑着消失在视野里。

楚嵘听着那些人口中的“荆阴侯”,觉得有些麻木,只管加快了脚步,走自己的路。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她发着热,头昏脑胀地本就看不太清脚下路,先下已分辨不出方向了。

她坐着歇了会,又起身继续赶着走。

只要不被他找到就好。尉迟渡在身边,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令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也不知道楚峥怎么样了,他受了那样重的伤,还背着……楚洛,情况一定不比她好到哪去。

楚嵘走走停停,到了宫门口时,天已经有些白了。

这一夜里,她听到无数人彷徨怯弱的求助声,祈求黎明的快些到来。可黎明真正到来的时候,乌云遮住了本该普照大地的阳光。

雨声哗啦,像是对世间的悲鸣。

当她从身后被搂入一个怀抱,她深知自己一晚上的奔波算是白费了。

“不是让你等我?”尉迟渡疲惫地枕在她的肩膀上。

这一晚上真累啊。

楚何诀选在夜里潜入宫中,闹得宫中众人均是措手不及。尉迟渡几年前调出去的兵,加上尉迟家练出来的死士,在宫中守卫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围剿了七八成,楚煜根本没来得及增援,便被楚何诀堵在了寝殿。

夜里那几声钟鸣,其实是楚何诀与尉迟渡碰面的信号。在那之前,尉迟渡只负责调兵,安排妥当以后,便带着人劫了狱。

尉迟渡固执地想要为父亲报仇,把楚何诀送上皇位。他自己想要的,不过是和楚嵘一起花前月下罢了。

可她好像已经伤透了心。

“放开我。”楚嵘挣了一下。

她身上有伤,尉迟渡不敢迫她,当下就放了手。

“你和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后退几步,看也不看他,“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余光里尉迟渡迟疑了,神色中闪过一丝痛苦。

良久,他点头道:“……好。”

纵然她早已做好了准备,但亲眼见他点下头的那一刻,她承认她的心颤抖得有点过头了。

楚嵘转身就走。

“郡主。”

她停下脚步。

“还有一件事。”

也罢,就当作永不相见前的了结吧,楚嵘木然地回过头。

尉迟渡腰身捡起了一旁不知是谁慌乱中丢下的匕首,继而向她走了过来。

楚嵘心里直冷笑。终于要忍不住了吧?终于做腻了那个谦谦君子,怕她毁他前途,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她的命了?

尉迟渡在她跟前停下,道:“最后一件事。”

他将刀柄塞进了她手里,握着她的手腕,把利刃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你要做什么?”

“是你赢了。”他露出释然的笑容,道:“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了。不会再这样欺骗你,伤害你,害得你家破人亡。

所以可不可以,试着原谅我?

楚嵘怔愣着望着他那个笑,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那般真心的笑容。

他冰凉的手握着她的,将刀刃推进了身体,一点一点,毫不保留。

楚嵘惊异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死死地包裹在手心里,直到那把匕首推到了底。

他强撑着保持笑容,放开了她的手。

“宫门外有人会带你走。”

楚嵘紧紧盯着他胸口的那把匕首不放,下意识地扶住了他倒下来的身体。

“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走吧。”

“你……”

他身体猛地往前一顿,同时响起的是羽箭刺入身体的声音。

楚嵘心口直往下坠。

她看到二人身后的高墙上站立着一道身影,在雨中看不清那人的脸,只隐约能分辨出他手中拿着的是把弓。

那箭从后方袭来,射中了他的右肩。尉迟渡用身体作挡,就如他说的那样,护得她周全。

他跪在她身前,口中溢出鲜血来,重复着那一句:“走吧。”

“我不会再主动出现在你面前。”

“郡主就......再信我一次。”

转身吧,楚嵘。

眼前这人,根本不值得信任,谁知道他又在盘算什么新花样。

就算他们有过一段很甜蜜的过往。

就算他们已经近到谈婚论嫁。

就算他现下身受重伤,几乎就要死了。

可终究改变不了他对王府,对她做下的事。

她咬牙转过身,踉跄着朝宫门跑去。

“叮——”

一声脆响淹没在雨声中。

尉迟渡撑着沉重的眼皮,望向那块掉落在地的流苏玉。

朱红色的穗子被雨水打湿,了无生机地耷拉在地面。

他用力往前挪了几步,每挪动一点,他都要停下来重重地喘上几口气。

他把玉捧在了手心,抬头已然不见她的背影。

陷入黑暗之前,尉迟渡把那块玉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能认识你,已经够了。

那一段他偷来的时光,连梦里的烈酒都是甜的。

已经够了。

第49章 三年

启昭十八年的末尾,天下易主。史载三皇子与荆阴侯起兵造反,皇宫各殿在一夜之间沦陷。

如今已三年了,洛水已经会背很多首诗了。

“姑姑,我背的对不对?”

“对,阿水真聪明。”楚嵘揉了揉她水嫩的脸颊,奖励她一块龙须糖。

楚何诀登基后,天下大赦。她现在还是京城里的长柔郡主,楚峥在那之后也世袭了王位。洛王府换了牌匾,易名晋王府。

谁能想到如今新帝的首辅,竟然是当年被抄了家的洛世子爷。

先太子楚何亭在太子妃余氏去世后萎靡了很长一段时间,楚何诀念在他心软,并未做过什么挤兑他们的事,也没为难他。楚何亭在两年前离开了京城,城中传着的是他带着余氏的骨灰隐居去了。而他的第一御医白露霜,自楚何诀上位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宫中御医院的头把交椅。

被楚何诀处理掉的除了楚煜和离夭,还有淑贵妃。至于怎么处理,是关进死牢终生不见天日,还是三年前那一晚就取了他们的性命,楚嵘没兴趣知道。

只不过淑贵妃,听说是被关在她自个儿的宫殿里,被活活烧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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