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嵘嘿呦一声,小声嘟囔一句:“就你眼睛生的亮晶晶。”
尉迟渡立于她身侧,闻言双眉轻蹙。
晚间宴席结束,众人纷纷告别离去。楚嵘陶冶情操之心又起,就着夜风,坐在观景阁发呆。
坐了片刻,来了一人,在她跟前坐下。
楚嵘微讶:“你还没回去吗?”
尉迟渡应了一声,道:“郡主生辰,特来献礼。”
昨日宾客们送的礼,都被楚嵘吩咐着堆到了一边,她还真没注意尉迟渡送礼与否。
她来了兴致:“是什么?”
他将随身带来的小方食盒打开,取出里头的事物。
楚嵘一怔。
是一串糖葫芦。
“郡主自当不缺什么,”他温声道:“想来年少烂漫,如今便也送郡主一段追忆。”
糖葫芦,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
也是他们当年初见时,她送给尉迟渡的东西。
八年前她送了他半串糖葫芦,八年后他回赠她一整串。
送她一段往昔,是赠予她儿时的天真烂漫,是赠予她八年前的青涩懵懂。
在人人都送她玉器金箔时,他以最平静的姿态,送她一串最平凡的糖葫芦,却令楚嵘的鼻子一酸。
他见她迟迟不接,温声道:“很甜。”
她接过咬了一口,恰似那年。
几乎就要沦陷。
·
楚嵘很晚才回到府上,尉迟渡一直沉默着送到门口。
那串糖葫芦她留了半串没舍得吃,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才发现昨夜没将小食盒盖好,上头爬着几只蚂蚁,气得楚嵘拿水冲了好几遍,上头的糖浆却也化的所剩无几。
收拾后之后,她才发现,楚洛正在置办些什么。只见他手里捧着一匹锦缎,道:“这块不错,留着给乖嵘当嫁妆。”
楚嵘:“???”
楚嵘:“爹你干什么呢?”
楚洛见是她,笑得像朵花:“爹在给你置办嫁……物品,这不就要搬到侯府去了吗?”
楚嵘倍感无语:“……我没答应呢我。”
楚洛笑骂她调皮,又道:“没事啊,反正我已同尉迟侯府订下协议。”
楚嵘双眼之中透露出迷茫:“什么协议?”
“乖嵘去新侯府里住着,荆阴侯帮咱兜着你烧人家房子那事儿。”
楚嵘手背青筋暴起:“还兜什么?全京城都知道他房子是我楚嵘烧的,还兜啥!?”
“你就去住几天,又不会少层皮。”
楚嵘眼皮直跳:“几天是多久?”
楚洛想了想,一拍脑门道:“呀,好像没定。”
“???”楚嵘暴跳如雷,“你这是卖女儿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乖……”
“我要离!家!出!走!”
“可是……”可是荆阴侯就快到府上了。
“再见!”
楚嵘又一次收拾好细软,刚出家门,就见尉迟渡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她家门口。
他掀帘出来,见她只背了一个小包袱,困惑道:“只带这一些吗?”
楚峥自她身后快步跑来,对着尉迟渡笑道:“不止!侯爷莫操心,家妹的行李马上就派人送到府上!”
楚嵘:“等等……”
楚峥拉着她的手深情道:“嵘嵘,此一别……”
她打断他的话,嫌恶道:“你恶不恶心?”
“好吧。”楚峥故作无辜地松开她的手,“记得常回家看看。”
楚嵘:“???”
上车之前她还企图脱身,可楚洛送行时说了一句话,令她彻底石化。
“乖嵘啊,金公子好像还挺喜欢你的。要是你在荆阴府过的不开心,和爹说,咱们回家,爹亲自替你操办与金公子的婚事。”
这话说的一套一套的,是提前排过戏了吗?楚洛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尉迟渡收买的,先是送他《楚嵘养成攻略》,又是把她送进侯府的,还总是拿金鸿那个小秃子来威胁她。
她哽咽着问出一句:“是亲生的吗?”
楚嵘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搬进了新侯府,不过好在新侯府离凤凰楼不过一柱香脚程,她还能借做生意的幌子住在凤凰楼。
搬进侯府又怎样,她偏要住在凤凰楼,打死都不回去。
她趁着晚膳时分溜回了凤凰楼,楼里人人见了人人便问:“郡主不是搬去侯府了吗,怎生有空来凤凰楼呀?”
楚嵘逐一回复,耐性得很:“别听旁的那些龟儿瞎说。”
连张二蛋见了都要问上一句:“真的?”
楚嵘弹他脑门:“假的!”
她在凤凰楼里自在快活,浑身舒爽,可这快活不过一个时辰,荆阴侯府便来了人。
青黛出现在楚嵘跟前的时候,她差点将瓜子壳呛进肚皮。
“郡主,侯爷请您回去呢。”
把青黛哄走之后,不出半个时辰,侯府本尊就来了。
楚嵘听到风声,躲进了桌子底下。
当月白色的衣摆出现在眼中时,楚嵘选择装傻。
“这位……公子,不知您找我所为何事?”
尉迟渡蹲下了身,视线齐平,那双淡然的深邃墨瞳晃得楚嵘有点心虚。
他双唇微启:“天色不早。”
楚嵘:“……嗯呢?”
“该回去了。”
“……我若不呢?”
“……”尉迟渡看了她一阵,忽然道:“得罪了。”
“??”
当楚嵘被强行抱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凤凰楼时,她埋脸在尉迟渡的肩膀处,咬牙切齿。
“算、你、狠。”
第19章 追踪
楚嵘被带回侯府时,身上的力气已挣扎殆尽。
尉迟渡没什么表示,见她累了,径直将人抱到了床’上,一板一眼地替她拉上了被子。
一连几日,尉迟渡白天里有公事出门,楚嵘便趁此机会溜出王府,到凤凰楼待着。可每天晚上,尉迟渡都会准时出现在凤凰楼外,亲自接她回府。
楚嵘不信邪,一日换了个离凤凰楼半个时辰脚程的酒楼藏身,正以为终于可以自在一晚,谁知还是那个时间,尉迟渡准时出现在这座酒楼,她的房门外。
此后几日,楚嵘尝试了不同的地点,无论是茶楼客栈,还是酒馆小铺,尉迟渡总能够步态从容,慢慢地走到她跟前,说:“该回去了。”
楚嵘崩溃至极:“你派人跟踪我?”
尉迟渡语气平淡:“不曾。”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你不会是在我身上安了什么东西吧??”
尉迟渡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谦逊子弟,是断不可能撒谎的。如今楚嵘话问出口,他也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算是默认。
回到侯府,楚嵘关在自己的屋子里,将全身上下搜了个遍。除了那块她自小便一直随身携带的流苏玉佩,旁的是什么也没有。
她坐在桌前,拿着玉佩摆弄了半天,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于是便起了玩性,对着烛光照了照。
此玉上乘,玉佩温润,透光均匀。
除了那块碎角处明显暗沉下去的一块光斑。
她对着光仔细瞅上一遍,碎玉衔接处,确有一块小光圈,与旁处透光不同。
楚嵘立刻上门理论。
尉迟渡开门时,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衫,她只觉眼前白花花一片,从人家精致的锁骨到……
当下便转过身,不敢再看。
“你、你先把衣服穿好!”
平日里就寝,多数人只穿一件薄衫。尉迟渡显然是刚洗漱完,正准备就寝的状态。
他应了一声,进屋将外裳披上,才将楚嵘请进屋。
她面红耳赤,镇定了几次都不成功,脑子里尽是尉迟渡那一字锁骨,原先酝酿在心中的怒气早已被冲淡了大半。
她在大腿处拧了一把,贪恋美色是不能成事的!
尉迟渡静坐在一边,余光里望见她一会红一会青的脸色,不由得觉得好笑,嘴角微微扬了扬。
楚嵘假装镇定,肃然道:“你看看,解释解释?”
说着将玉佩丢在了桌上。
尉迟渡看也没看便道:“这世间有得必有失,郡主既寻回碎玉,必是要拿旁物来换的。”
楚嵘拍桌:“所以你就镂空这么一块?不止吧?你是不是还往里头放了什么东西?”
尉迟渡面不改色:“确有一物。”
“……”
“你就是靠这玩意确认我的位置的吧?你,你给我拿出来。”
尉迟渡道:“不可,除非玉碎。”
楚嵘的脸色比活吞了苍蝇还要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