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棺材铺(39)

“大概是……记不清多少年了,上一任小鬼王历经天罚,由于年纪太小受不住,有一簇魂体趁机逃了出来,跑到了人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时雪折眉间一蹙,轻轻咬了下牙又松开了,故作轻松的说:“虽然三界全由地府说了算,但到底八爷也不如当年了,天界和人间就真的没有其他打算吗?”

谢眠目光平静的盯着他的眼睛,却没接话。

时雪折知道他不信自己,本来也不是来和他交流的,径自又说起来:“范岚找到了你,让一对小妖来做你的父母,把你养到十八岁就送进棺材铺,有朝一日天界和地府的矛盾爆发,若赢,自然是好,若输,就推你出来顶罪。”

谢眠一直觉得时雪折是在放屁,直到他突然说到父母,口袋里的那块小石头亮了一下。

他伸手掏了出来。

上头的字迹像水一样缓缓流动,一股类似灵力的东西从他的掌心传进去,原先那些模糊的影像好像瞬间被调好的焦距,清晰无比。

脑海里瞬间掀起一股滔天巨浪,随着灵力的灌入,影像也闪的飞快,仿佛一个失控的万花筒。

——不管是人还是神都是要死的,你执念不该这么深。

——如果杀人不能让你平静,那你试试听听自己的心,他会告诉你答案。

汹涌的记忆冲了进来,他承受不住,脱力的跪在了地上,难受的按住头,胸口疼的像是被人凭空撕开。

石头在地上滚了几滚,被时雪折捡了起来,在指尖把玩了下,蹲在他身前。

他一脸悲悯的低声开口:“范岚这样的人,在数万年的时间洪流里走过,怎么还会爱。”

入耳的声音冰凉彻骨,冻的谢眠克制不住的发抖,却一动也动不了。

他跪在地上,被动的一句句听着时雪折的话,张不开口,指尖也钝的可怕,只剩意识还是自己的。

“他一步步的教导你,亲手领着你,其实只是利用你,是地府的一步棋。”

“你看看你手心上的那条红线,是他给你的标记。”

“你手腕上,有他的头发,用来锁你的魂魄的,你知道为什么你一直查不到父母的下落吗?因为你的父母也是一步棋。”

时雪折似叹息一般:“他那样的人,犹如远山沉岚,永远是别人无法碰触的,高高在上的人啊。”

谢眠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时雪折仿佛是说够了,忽然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捂着嘴咳了两声。

时雪折朝阴影里看了一眼,一闪身消失了,只留下那股轻微的气息和萦绕在谢眠脑海里的话。

谢眠的身体突然像是被解了禁锢,略一脱力的摔在了地上,艰难的撑着手臂低低喘息。

脚步声极轻,但谢眠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除了对他的熟悉之外,能让时雪折这么惧怕的人,只有一个。

范岚。

一股极淡的冷香送入鼻尖,谢眠看着他微微弯下腰,冰凉的头发划过侧脸垂在他的手腕上,将他轻轻的抱了起来。

他从地府归来,带着一身的冷意和压抑到几乎看不出的戾气,谢眠看着他的眼睛,艰难的说:“刚刚,时雪折来过。”

范岚嗯了声:“我知道。”

“牧夭不见了,是不是被他抓走了!还有言灵鸟把我们引过来,这里的鬼都……”

“我都知道。”

谢眠看着他的表情,动了动勾着他脖子的手,另一只手在他的头发上绕了绕,小声的试探:“时雪折还说了我的身世。”

范岚脚步一顿,却没开口又向前走了,谢眠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被头发挡了一些的下颚骨,既冷且硬。

“你、不说点什么吗?”

单凭时雪折说话,他是不信的,可脑海里突然灌入的记忆和他突然的出现,又有些怪异。

明明牧夭还没来得及通知他。

范岚低下头,轻轻的抵着他的额头,语气冰凉的说:“睡吧。”

谢眠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松,努力的瞪大眼睛保持清明,却只能在最后看见他表情淡淡的、不带感情的偏过了头。

“范……岚……”

第32章 言灵(六)二更

谢眠再醒来的时候, 已经在棺材铺他的房间里了,熟悉的摆设让他反而有些恍惚。

茫然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范岚!

他翻身下床,却在沾地的那一刻迟疑了,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心,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复原了, 只有一条骨血似的红线。

时雪折说他掌心那条红线是范岚留给他的印记。

这条红线是在包浩文死的那天出现的,那天他也是在学校里第一次见到了他。

父母失踪的那天,他在街上遇袭被人救了。

当天晚上七爷要带他去棺材铺。

他的手上出现这条线见到鬼, 他因为赵彬中了降头去查看现场,结果在现场又遇见了他。

第一次到棺材铺的时候,七爷并不知道他已经认识了范岚,意思是说他的出现不是棺材铺安排的, 当时和他那个对视,他知道自己就在那里。

也是, 他是无可匹敌的八爷,谁能安排他去做什么,除非是他自己想要去做的。

——您父母的事情,我这里没有权限查, 如果见到了八爷可以问问他。

谢眠脑海里突然泛出这么一句话,像是白七说过的,可为什么他知道了范岚是八爷之后,一直没有问过他?

是他……忘了吗?

不对, 他来棺材铺唯一的目的就是调查父母失踪的原因,怎么可能会忘了。

他要问清楚。

谢眠拉开门,直奔范岚的房间,用力的拍了几下没有人回应,他又跑到前面铺子里,明秋站在那儿。

“范岚呢?!”

明秋看了他一眼,从柜台里抽出无字鬼书推了过来,也没觉得多奇怪的唔了一声:“昨天抱你回来之后,说有点事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谢眠没接,又急急地问:“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明秋摇头。

“那他有没有什么话留下。”

明秋点了下头:“他说你看这个就明白了。”

谢眠垂了垂眼睛,拿过无字鬼书便上了楼了,把手掌贴在上面,影像像是有意识的钻进了他的脑海里。

一身黑衣的男人,侧着身子站在浩浩原野之中,漆黑的夜色只有他站的那里有一丝丝的光线。

那张脸是范岚,虽然不是他现在这样的宽袍大袖,可脸却是一模一样,他手里有一把巨镰,正滴着血。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穿着灰黑色的长衫,袖口上是白色的梅花,嘴角全是血。

范岚走上前去,淡漠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猛地一伸手将他的脊椎瞬间折断,硬生生的扯出一截白生生的骨头。

他闭了下眼,背对着男人,没看他倒下去的样子。

濒死的男人微微笑了一下,低声喊了句什么谢眠没有听清,他伸出的手没人去接又松松的掉了下去,砸在草地上,从脚到头开始一寸寸的慢慢化成飞灰。

谢眠再一看,赫然就是自己的脸!

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可无字鬼书上什么也没有,那些东西像是在他的脑海里飞速闪过的,无法控制也无法靠近。

他猛然记起来,在叶家的时候,范岚曾经说过:‘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他说如果你在杀人中找不到方向,那就去试试听听自己的心,他会告诉你答案。’

——后来,他死了,我杀的。

谢眠脑子里像是有数万吨的腐蚀性液体被炸开了,喷溅了一地,又疼又酸。

他死死地握住手指,胸口憋的几乎要炸开了,这是什么,范岚给他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谁要看这些。

他不信这个,他要见范岚,要听他亲口说,只要说点什么,随便说点什么他就算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按照时雪折的话来说,连这条命都是旁人无意造就的,有幸能认识七爷、认识明秋、认识牧夭肖山,成为棺材铺的老板,得到那么多的善意和温暖。

成为谢眠,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白捡的。

但是范岚没说,他问的时候,他只是冷漠的别过了头什么也没说。

他其实不是一个为了别人肯定而活下去的人,但是范岚不一样,他给予他另一半生命,他是不同的。

从以前他就觉得,范岚和这三千尘世都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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