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似乎不大满意这个说法,急问:“她刚刚还想吐,这是什么原因?”
“进食一时太快,食物淤积胃内导致,如夫人待会去院子里散散步,情况就会有所缓解。”大夫道。
在屏风后的霜霜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吃多了被请了大夫,也就她这一个了吧。她又抬起头看向旁边的邬相庭,对方似乎在听外面的大夫说的话,神情有些严肃。霜霜伸手扯了下邬相庭的衣袖,他便低下头看着她,桃花眼里流出笑意,“待会我陪你去后院散散,新开了不少花。”
霜霜唇边也露出一丝笑意,她轻轻点了下头。
老夫人得了大夫这个说话,叹了口气,她看了眼屏风,“小庭真是太没用了。”
一旁的盛夫人忍不住摇头轻笑,“娘,这种事怎能急的。”
“我怎么不急?”老夫人又叹了口气,“小河和绣莹那边毫无反应,我自然想小庭和霜霜这边快一点了,我年纪大了,还不知道有几年活。”
盛夫人连忙打断了老夫人的话,“娘,怎么说这话,娘会长命百岁,你还要看着小河和小庭的孩子上私塾,长大成人,娶媳妇呢。”
老夫人拍了拍盛夫人的手,“罢了,不说这些,孩子们回来,我可要高高兴兴的才对。”
邬相庭带着霜霜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他屏退了丫鬟,只带着霜霜一个人去了邬家后院。邬家的后院极大,邬相庭带着霜霜一路分花拂柳,此时月亮高挂,皎洁的月光如水洒了下来,邬相庭左手拿了一盏灯笼,右手牵着霜霜的手。
霜霜跟着邬相庭走了一段路,她看着周围花团锦簇,突然出声:“我上次问你的问题,你还没答我呢。”
邬相庭伸手隔开树枝,怕树枝刮到霜霜,“什么问题?”
霜霜垂下眼眸,白皙的耳垂泛起了粉色,“就是……我问你娶不娶妻,那日你问了我的想法,现在你的想法呢?”
她的问题问出去,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霜霜不由心里敲起了鼓,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半会才咬着唇凝眸看向了对方,却发现邬相庭正看着她。
邬相庭的面容在月光下更显精致,霜霜原来嫌这张脸女气,现在倒明白,为什么整个金陵的女子都爱慕邬相庭了。
“你说话。”霜霜伸手推了邬相庭一下,其实她心里很慌,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邬相庭捉住了霜霜的手,红唇微翘,“说什么?”
霜霜拧了眉,“你明明知道的,我方才才说了一遍。”
邬相庭手里的灯笼掉了下去,他的声音低沉暧昧,仿佛带着秋日的凉气,“我不娶。”
霜霜唇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人吞了去。
衣服摩擦处,生出春意。
好半天,霜霜才找回她自己的声音,“不行,待会有人看见了。”
邬相庭的声音有些嘶哑,“没人会来。”
霜霜红着脸摇头,“不。”她犹豫了下,“我……我们回房。”
邬相庭一愣,随后直接将霜霜拦腰抱了起来,吓得霜霜叫了一声。在静谧的花园里,她这一声惊呼实在显得突兀,她连忙捂住了唇,末了,还给邬相庭的肩膀垂了两下,“你少吓我。”
捶打完之后她又伸手搂住了邬相庭的脖子,将头主动靠在对方的身上,“小庭,快带我回房。”
邬相庭瞥了霜霜一眼,“你叫我什么?”
霜霜被眼光一瞥,却完全不怕,反而笑嘻嘻凑上前在邬相庭的脸颊处亲了一口,“相公,我要回房。”
邬相庭只抱着霜霜走了一段路,就让她自己走了,霜霜心里也明白原因,邬相庭是邬家的当家人,这种样子总不好让仆人丫鬟看见的,他们回到思慎院,霜霜就跟邬相庭说:“相公,你先去书房看看书。”
说完,她就率先回了房,一回房,她就叫碧陵和丹秋给她找衣服。
“碧陵,丹秋,快,把我最好看的衣服拿出来。”
霜霜坐到了梳妆镜前,她仔细端详了下镜中的自己,想了下,又拿出了口脂,抿了抿,她抿的这个是玫瑰花做的,里面加了点糖,所以现在舔起来会觉得甜甜的。
都说陷入爱河的女人是最美的,此时的霜霜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也是一呆。
不笑皆是情意的眼眸,仿佛被雨水瑞泽过。脸颊红润,仿佛上了最粉嫩的胭脂。乌眉雪肤,长发披散在她的肩头,碧陵走过来,忍不住惊呼一声,“夫人,你今日真好看。”
霜霜眨了下眼,镜中的美人也眨了下眼,她扭过头看着碧陵,“真的好看吗?”
碧陵笑着点点头,“我还没见过比夫人更美的人了。”
霜霜垂眸一笑,满意地扭回了头,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柔柔一笑,但笑到一半,她的笑容便凝固了。
她怎么会忘了,她现在是花娘出身的霜霜,而不是嘉宁。
邬相庭对自己的好,是因为她是花娘霜霜吗?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嘉宁,而不是霜霜,他会怎么对待自己?
碧陵不知霜霜心中所想,她拿了件红色的荷叶裙,“夫人皮肤白,穿红色最好看了。”
丹秋也拿了一套衣服,她手里是件白底青色花纹裙,“夫人穿青色也极好看。”
霜霜站起来,她看了看两个丫鬟手里拿的衣服,刚刚还笑着的脸此时已经笑不出来了,她绕过了两个丫鬟,“不用了,什么衣服都不用了。”
碧陵和丹秋皆是一愣,明明夫人刚才进来还那么高兴,她们也打心底的觉得开心,之前少爷跟夫人见面气氛总是很僵硬,夫人也很少笑,更别提刚才的模样了,怎么才短短一瞬,夫人又不高兴了呢?
“夫人,是奴婢们找衣服太慢了吗?还是奴婢们说错话了?”
霜霜摇摇头,“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出去吧。”
她想好了,她要跟邬相庭坦白自己的事,无论后果如何。
第50章
邬相庭进屋的时候, 霜霜坐在床上看着他, 她目光灼灼,如住了星辰,乌眉下那双眸里情绪太多。邬相庭走近了, “听碧陵她们说, 你不开心?怎么了?”
霜霜袖子里的手动了动,她咬了下唇, 又松开了,“你站远点,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需要我站远点才能说?”邬相庭问。
霜霜摇摇头,只是让邬相庭过去。
邬相庭只好照办了, 霜霜犹豫了下, 却还嫌不够, “你转过身,背对着我。”
等对方真这样做了,霜霜心里也没觉得多舒服,她盯着对方颀长的背影,在静谧的房间, 她终于开了口。
“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她哽了一下,睫毛轻颤,霜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白白嫩嫩, 一点伤都没有, 可是谁又能想到她竟然是死过一回的人。
“我不是霜霜, 邬相庭,其实我是……”霜霜挤出一个笑容,她重新抬起头,“我是嘉宁,邬相庭。”
邬相庭没有动,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他的身影一半隐在了光影中。
霜霜看着他,轻声说:“我以为我死了的,我喝下了毒酒,可是我醒过来就在芍金窟了,我认为你恨我,所以不敢跟你坦白,但现在,我还是觉得要跟你讲清楚。”
当年的霜霜因为厌恶邬相庭的爱慕,对邬相庭干了许多恶作剧,其中一件已不是恶作剧的性质了,她成功将邬相庭逼得离开京城了。
那一天,霜霜还记得那日下了很大的雨,她让自己的贴身宫女给邬相庭送了信,邀他去空置的一座宫殿见面。
邬相庭打着伞来的,雨水沾湿了他的衣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还有水珠,但是见到霜霜的时候,他却露出一个笑容,语气是难掩的欢喜,“公主,你约我来此处,不知有何事?”
霜霜心中其实很不安,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但是她还是对邬相庭说:“你真的爱慕本宫?”
邬相庭一愣,似乎没有想到霜霜那么直白地说开了,少年时期的邬相庭虽然有时候看起来阴沉沉的,但还没有现在的他那么会隐藏情绪。他虽然惊讶,但面上的害羞是霜霜能看出来的。
邬相庭轻轻点了下头,他似乎怕霜霜生气,点完了头,又连忙说:“若是公主愿意下嫁给我,我愿意把我所有的都给公主。”他顿了下,补充了一句,“哪怕是命。”
那时候的霜霜才不相信这种鬼话,谁会为了另外一个人付出生命,只觉得邬相庭这人油嘴滑舌,实在是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