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林子勿是个暴脾气。
偶尔有人堵到了他,话筒递上来戳到了他的脸颊,闪光灯刺的他睁不开眼睛,他根本不加忍耐,也毕竟年轻,自觉一身磊落,心中坦荡,便黑眉怒立,冷冷道:“滚开。”
记者大惊失色,挤得他简直要摔倒。
人群中有人尖声叫道:“林子勿,你性格上的缺陷,是否和你性取向的离经背道有联系?请正面回答我!”
正常人这时候早就低着头捂着脸,被经纪人护着,喊着“不要拍了”,然后走为上策。
白小锤跟在他身边,张嘴也想喊:“不——”
“——要拍了”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被旁边一个举着□□的彪形大汉挤得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摔下去造成踩踏。
一双结实的手扶住了她,把她拉起来。
本该是助理护着明星,但是林子勿却把白小锤拉到了他高大的身影后面。
然后他在人群中,轻而易举地看到了那个尖声提问的女记者,她穿着枣红色的毛衣,一张脸因为激动涨的比毛衣还红,头发凌乱,眼睛闪着激越的光芒。
林子勿说话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不出声,唯恐错过他的任何一个字。
这个从来傲不可折的男人,坦坦荡荡,白衣胜雪,他不会好修养地向他们微笑,更不会逃避。
他的脾气从出道起到现在,仍然凌厉,仍然分毫未变。
他一双漆黑又锐利的桃花眼,冰冷地望着那个激动喘气的女人。
然后说:“带着你的话筒,还有你的相机,给我滚出我的视线。至于我的性取向,那从来不是我能决定的——决定我性向的,不正是在场各位吗?还拦着我采访干什么。”
周围一片死寂。
似乎被他毫不掩饰的口出恶语惊呆了,过了半天,才有人下意识地按录像,有人下意识地刷刷刷记小本子。
林子勿的脸色冷得胜过三九酷寒,他紧紧拉着白小锤,小姑娘身板柔弱,经不起那群疯子的挤兑。
他缓慢又清晰地在镜头下,对所有人冷冷吐出一句话:
“都给我滚。”
记者们几乎是惊呆了,要知道他们很多都还年轻,没经历过太多,再牛逼的明星都头疼特别不要脸的娱记,平时见了哪怕再是不情愿,明星们也总会公式化地微笑着,回答几句,脾气差一点的也顶多是沉默,这是他们头一遭,遇到开口就骂人的主,他们一时都愣住了:“……”
林子勿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懒得给他们,拽着白小锤,直接一个字,言简意赅,掷地有声:
“滚!”
这个男人发起火来的神情实在太冰冷,眼神实在太肃杀,以至于记者一时都出于本能噤若寒蝉。
直到林子勿进了自己的宾利,还顺带把白小锤一脚也踹了进去,扬长而去之后才反应过来,纷纷开始气不能忍,士不可辱,站在原地互相安慰,互相夸大,等回去之后,又是一篇篇报道新鲜出炉,其间还不乏饱含了深切愤恨,尤为记者公平公正原则的舆论导向性文章。
林子勿一路在打着方向盘,沉默地开着车。
白小锤低头坐在后座,又是紧张又是难过地刷着手机,看那一只只快手写出来的夸大其词的推送。
“他们骗人!!”她终于忍不住喊出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林先生,你根本没有殴打记者!他们说你侮辱并殴打那个——那个——”
林子勿翻了个白眼,替她说出来:“那个碧池。”
“嗯!”白小锤用力点头。
林子勿无所谓道:“都说我恋童了,还有什么报道写不出来。”
白小锤很天真:“要告他们诽谤!”
林子勿:“……小锤啊,你要多跟你陆师哥学一学。”
“干什么……”
“长点脑子和肌肉。”
白小锤又把脸低下去了,声音轻轻的:“对不起,林先生,如果今天是陆师哥在这里,你也不至于……”
林子勿竟然笑了,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你是女孩子啊。”
“啊?”
“你是我的助理,但你首先是个女孩子吧,这种时候当然是你站在我后面。我可丢不起这个脸,让你替我开道。”
“林先生,我虽然很感动,但商量一下,你能把那个‘你是个女孩子吧’的‘吧’去掉吗?”
“哦。”
林子勿打着方向盘,依然淡淡笑着,虽然眼神肃穆,并无笑意。
过了一会儿,他说:“小锤,我和舒允说过了,你过几天转去她的工作室,给她做助理吧。”
☆、解约
“哎?!”白小锤惊住了,脸迅速涨红,“林先生,你现在遇到了困难,我怎么能——”
“这点小事算什么。”林子勿淡淡的,“我成名前早就经历过冷嘲热讽和许多挫折,这一点事情不足以让我低头。”
“既然不算困难,让我留在林先生身边又怎么样!”
白小锤虽然对林子勿没有什么男女好意,但是林子勿是她毕业后第一个归处,虽然平时总是和陆哲嘀咕他又抠门又懒惰,可实际上她还和最开始一样,崇拜且尊敬她的林前辈。
林子勿淡淡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要辞职离开OF了。”
白小锤又震惊了:“为什么?!现在好歹有公司替你公关啊?”
林子勿冷淡地:“小锤,你真的要和你陆师哥好好学习了。你脑袋里面装的是太平洋吗?”
白小锤:“………………”
“如果公司真的有在替我公关,事情无论如何不会发酵到这一步。虽然我不知道我究竟惹了何方神圣,但是我想,这件事情,五花肉是默许的。”
五花肉自然就是OF娱乐肥肉大耳的老板。
林子勿平静地说:“你留在公司吧,这样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请你帮忙,好不好?”
“林先生,你骗人……你根本不需要再让OF帮你什么……”
“哦,你不傻嘛。”林子勿笑了笑,很快神情又恢复了淡漠,“但是凡事没有绝对,而且牵连你,我也会觉得不好意思。我这么抠门的人,可不愿意欠太多人情债的。”
“林先生……”
“听我的。”林子勿说,“我能摆平这件事情,之后还会请你回来。不过你可别在舒允那边呆舒服了,到时候乐不思蜀,嗯?”
白小锤被他逗笑了,应了一声,又哭了。
林子勿把白小锤送回家后,驱车驶向了徐汇区陆哲的房子。
陆哲早已在等他了,见他一来,就立即跟他说:“子勿,我想我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在授意去做的了。”
“嗯?”林子勿脱了外套,挂在陆哲的挂衣架上,跟他一起进了书房。
陆哲的电脑开着,荧幕上图像管理器正放着一张旧相片的扫描件。那张相片上有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老式的背带裤,容貌英挺庄重。
他旁边有一辆儿童手推车,里面坐着个差不多三四岁的孩子,生的容貌标致,眼睛又黑又大,仔细一看,赫然就是更小一点的小木瓜。
林子勿盯着电脑,慢慢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陆哲说:“这个男的,以前是桐深科技的会计,前几年跳楼死了,当时据说是无妻无子,但其实他在外面是有个私生子的。”
林子勿的眼睛被荧幕映照着,浮起一层淡蓝色:“你是说,小木瓜?”
“嗯。”陆哲说,“查过了,小木瓜在扬子爱心学校的学费,一直都是由一个叫吴轼的人打的。这个人就是桐深科技的董事长。你认不认识他?”
林子勿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那张老相片,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过了一会儿,把目光转开了。
他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额角,低沉道:“不认识。”
……但为什么,总感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这天晚上,林子勿开车回家,一路上都在思考吴轼这个名字,究竟为什么觉得耳熟。
可是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他总算是放弃了,觉得实在想不出也没啥好勉强,于是干脆打开冰箱,倒了点果汁,一边喝一边去开电脑。
最近遇到的事情确实烦心,是他很久不曾遇到的低谷。
但是像林子勿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就觉得天塌下来了。他本来就是从废墟里一点一点爬上来的,对那些落井下石的砖瓦,他除了厌恶,倒也不觉得有多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