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花苑的丫鬟,对姜宝青真是又憎又怕。
这会儿,正主亲自来了湘花苑,还不知道她们家婉小姐要如何发疯!
湘花苑的丫鬟瑟瑟抖着去传了话。
一个茶杯飞了出来,砸在了门框上:“这是来看我笑话的?!让她滚!”
声音暴躁的很。
丫鬟只好抖着腿回来禀报:“大奶奶,我们家小姐眼下身子不太舒服,正在休息……”
她自然是不敢直接把“让她滚”这三个字如实传回来的。
姜宝青也不生气,笑了下,慢条斯理道:“无妨,你再帮我传一次话,就说,我今天下午去了一趟云海老人府上。”
这话没头没尾的,传话的粗使丫鬟听得云里雾里的,却也不敢怠慢,苦着脸把这话传给了宫婉。
这会儿,听到这句话的宫婉,房门霍然大开。
宫婉站在门口,有些警惕,厌恶的看着姜宝青,然而眼底的急迫却没能好好掩住,暴露了她的内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宝青站在廊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想发疯的宫婉:“不请我进去坐坐?”
宫婉眼底闪过一抹阴鹜,生硬的转身,进了屋子。
这就是请姜宝青进去的意思了。
姜宝青进了屋子,倒是比宫婉还要随意些,直接寻了把椅子坐了下去。
宫婉讥讽道:“……到底是山野里出来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姜宝青垂眸冷笑,从怀里拿出裴语泽给的那个黄梨木雕琢成的小匣子,拿在手上把玩着:“看来宫二小姐极讲规矩,那裴公子托我带来的这东西,于礼不合,我还是扔了吧。”
说着,便要作势往外扔去。
一听得是裴语泽的东西,宫婉眼里迸发出异样的神采,她顾不上去分辩姜宝青说的话是真是假,见她要往外扔,哪里还忍得住,扑过去便要抢那小盒子。
有郑南在,哪里能让宫婉近得了身。
她拦在姜宝青身前,将姜宝青挡了个严严实实。
宫婉又气又急:“这是内院,你带了个男侍卫这么不讲规矩,我那大哥不说你也就罢了!眼下还敢让这男侍卫挡在我前面?!”
姜宝青自然不会去跟宫婉解释郑南是个姑娘这事,她从郑南身后探出脑袋来,慢条斯理的冷笑一声:“若是想要,你就注意一下你的态度,好好说话。”
宫婉忍了又忍,忍了又忍。
她已经跟姜宝青交过不少次手了,自然知道,姜宝青这人,骨头硬的很,你跟她刚,她比你更刚。
她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来,声音也刻意的放柔了些,只是听上去很是僵硬:“大嫂,你手里那个盒子,是裴公子托你给我的?”
第六百四十八章 家和万事兴
“这才是像是能交流的样子,”姜宝青点了点头,也懒得拿着盒子要挟宫婉,“这是裴公子托我带给你的,说这是前些日子的谢礼。”
说着,便伸手将那黄梨木的盒子往前递去。
宫婉迫不及待的直接一把将那黄梨木盒子抢了过来,打开一看,原本因着激动而有些绯红的双颊,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整个人看着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棍子。
那盒子从她手上跌落下去。
盒子里的东西,也摔了出来。
是一块金条。
宫婉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不,裴语泽这是什么意思!”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抬头,看向姜宝青:“……是你!一定是你把里面的东西掉包里是不是!”
说着,面色有些狰狞的扑了上来,似是想要抓住姜宝青的胳膊。
郑南反应极为迅捷,她直接挡在了姜宝青身前,一把推开了宫婉。
宫婉被推得踉跄几下,若不是扶住了旁边的圆桌,差点摔倒在地。
“姜宝青!”宫婉扶着桌子,看着有些狼狈,声音里充满了恨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裴语泽不可能,不可能这般羞辱我!”
姜宝青挑了挑眉,知道宫婉这是不肯接受现实,便找了个她自己能接受的“理由”——并非是裴语泽无情,而是姜宝青将盒子里的东西调换了。
话说回来,她哥哥的这位裴师兄,也是真的无情。
这黄梨木盒子这般朴拙,充满了雅致,谁曾想里面装的竟是再俗不过的金条?
倒也真真是应了他风流不羁的名声。
姜宝青没理会宫婉的怨恨,她敏锐的发现,那摔倒在地的盒子,旁边摔出去的金条下面,露出了一角白色,看着倒像是张字条。
她蹲下,将那金条拿开,果然,金条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
看着字条隐隐有些墨色,像是写了字的。
宫婉瞳孔微微缩了缩:“那是什么!又是你伪造的吗!”
姜宝青挑了挑眉:“随你怎么想,我的任务就是把那黄梨木盒子给你……这字条像是写了字的,你应该认识裴公子的字迹,自己看吧。”
说着,她将那字条往圆桌上一放,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姜宝青听到身后宫婉那房间里,传来了绝望又悲怆的叫声。
湘花苑里的丫鬟都有些面面相觑的,不知道她们家小姐又在发什么疯。
夏艾有些不安,低声道:“也不知道那字条上写着什么……大奶奶,你看见了吗?”
姜宝青摇了摇头:“……裴公子既然说了跟宫婉没有那种关系,看宫婉这个反应,想来字条上写的也是无情的话。算了,不用管她。”
夏艾点了点头,直到走出湘花苑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微微敞开的门里,往外砸了不少东西出来,甚至连椅子什么的都扔了出来。
看来这婉小姐真的受了不小的刺激……
夏艾摇了摇头,不敢再看。
……
这次冰块份例短缺之事,以及因此滋生出的流言蜚语,不知怎地,传到了老侯爷耳里。
老侯爷也没说什么,只是把宫计给喊了过去,谈了半个时辰。
宫计回来后,整个人看着冷冷的,嘴角倒是翘着,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是冷冷的讥讽之色。
姜宝青有些担心,给宫计沏了杯白菊枸杞茶:“老侯爷说什么了?”
宫计冷笑一声,垂着眼:“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劝我不要生事,都是一家人,互相谦让才能有安生日子。”
话里满满都是讽刺之意。
姜宝青也有些默然无语。
当年,宫计的爹是怎么死的,宫老侯爷未必不知道,可他为了一个“都是一家人”,硬生生的把这事给压了下去,一副要包庇那幕后黑手的模样。
他不想追究,还强压着宫计不想追究,哪怕宫计被人害得双腿残废,身中剧毒,他都为着所谓的“家和万事兴”,不管不问。这才逼得当年仅有十几岁的宫计,反出宫家,在外浪荡十年之久。
而如今,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定国侯府,因着小小的冰块份例之事又起了波澜,这宫老侯爷要做的却不是肃查,而是让宫计“安分守己,不要惹事”。
他根本不想管家里的事是谁对谁错,他只想把那刺头给压下去,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就够了。
可是,他想过没有,这样对大房一脉,何其不公?
凭什么所有的委屈都要大房一脉来咽下?
凭什么所有的不公都要大房一脉来承受?
这次的冰块事件,从头到尾大房做错了什么?
就连流言发酵的契机,也是文二夫人想着要借此生事惹出来的。
可是宫老侯爷眼里只有那虚假的“家和”。
真是惹人发笑极了。
也怪不得宫计说起这事,话里这般讥讽。
姜宝青忍不住过去抱住了坐在椅子上的宫计,低声道:“……以前真是委屈你跟娘了。”
她想想都知道,在她公公过世那段日子里,这对母子受了何等的委屈!
宫计任由姜宝青抱着,平静道:“都过去了,倒也没什么。”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愉悦的勾起嘴角,“二房三房那边的产业,眼下虽然还都挂在他们名下,但差不多都快被我的人渗透完了,也只差那临门一脚,就可以物归原主了。我虽说不稀罕那些,但那些都是他们从我们大房手里抢过去的,我必须要抢回来。”
他倒是很期待,到那一日到来的时候,他那口口声声说着“家和万事兴”,让他退一步的祖父,会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