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神婆跟过街老鼠一样,在众人怀疑鄙夷的眼神里头赶紧溜了出去。
只是魏神婆没想到,她走到半山路的时候,后头就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匆匆追了上来,拉扯住她,不让她走。
这个有些疯疯癫癫的女人眼里含着泪,扯着她衣裳,质问道:“你根本不会什么驱邪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邪祟是不是?”
魏神婆被质疑的头都要大了。
她对眼前这个女人隐约有些印象,前两年这女人生了病,家里头请了她去跳大神,因着她也看不出这女人是什么病,也是怕砸了自己招牌,就胡说这女人的闺女乃是邪祟附体,也是用黑狗血进行了驱邪。一盆狗血当头泼下,把那个小姑娘吓得神智都有些恍惚了。
这样,她就借口邪祟已清,拿了银子走人了。
结果后头的事她也听说了,这女人的婆婆向来重男轻女的厉害,一直都不喜欢孙女,一听说孙女被邪祟附了体,坚信孙女是个不吉利的,趁人不备的时候,把神志恍惚的孙女关在破屋子里活活给烧死了。
小姑娘被烧死的时候才五岁。
再后来,好像听说这个女人就疯了,家里头一直关着她不让她出来。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跑出来看得这场热闹。
魏神婆支支吾吾的:“你那病这不好了吗?就是证明邪祟清了!”
“病好了?哈哈哈!我根本没病!”那女人疯疯癫癫的哈哈大笑,笑完,眼里头闪着诡异的光,从怀里头拿出一把刀子,向魏神婆捅去。
魏神婆年纪毕竟大了,又是措不及防的,被那女人一刀捅进了胸膛里头。然后,女人奋力将那魏神婆推落了山涧。
魏神婆被推落山崖的时候,眼里满满都是恐惧,大量的鲜血流失与急速坠落感让她意识迅速消散……
坠落中,她脑子里头只有一句话:
莫非,这就是报应?
女人在山崖边上站着往崖底观望着,确认魏神婆无法再爬上来,便把那染满了魏神婆鲜血的外衣一脱,扔进了山涧,若无其事的回了家。
她婆婆还在炕上躺着午睡,她把窗户,房门都从里头关紧,推了柜子挡住。
然后在屋子里一把火,把她跟婆婆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火光中,女人望着炽热的火焰,想着她那五岁的闺女那天是不是也这般疼痛,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闺女,娘来找你了……
……
而此时姜家院子里头,姜一牛和姜老头被周围看热闹的人数落的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孩子是得了伤寒发了热,非说是什么中了邪,拖了这么久;刚才苟婆子也骂了,说因为拖得太久,后头可能会有什么影响。
而且还非得说人家傻病好了的小姑娘是什么邪祟,还泼了人家一头一脸的黑狗血。
真是太胡闹了。
果然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周氏跟李婆子都臊的不敢出来了,借口照顾姜有才,一直躲在屋子里头不露面。
全里正意味深长的看着姜老头:“姜老弟,这做人,还是厚道些。你这拿了人家家里头十亩地呢。”
全里正点到为止,姜老头涨红着脸,连连点头。
事情到了这里,差不多也就落下帷幕了,全里正也打算继续去遛弯消食了。
但,谁也没想到,姜宝青突然快步走到全里正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喊道:“里正爷爷,我有话说!”
第五十一章 自己生活
全里正有些诧异的看着姜宝青,又笑呵呵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姜老头,耐心道:“宝青丫头,你有啥话说?”
姜宝青抬起小脸。
晌午的阳光正炽,照在姜宝青的脸上。尽管已经抹了好些,但她的脸上还是留下了不少血渍,头发也因着狗血而黏腻腥稠的黏在了脸侧,看上去有些可怖。
然而小姑娘一双眸子亮的有些惊人,她看着全里正,又叩了个头:“里正爷爷,我知道你素来公正又讲道理,我今儿是想请您帮忙,让我跟哥哥能离开姜家,自己生活!”
这话说出来,惊得本来都要散去的村人都纷纷为之侧目。
姜云山也忙跪在妹妹身边,满是坚定的朝着全里正磕了个头:“里正爷爷,我们想离开姜家,自己生活!”
旁边就有人忍不住劝姜宝青跟姜云山:“小小年纪不知道这世道苦着呢,眼下家里头有大人能帮你们一把是一把,哪怕受点苦呢,好歹饿不死,这你俩要是分出去单过,后头说不得还要哭着回来的。”
“就是,之前村里头那焦家的小子,爹娘去了,又不肯跟着叔叔伯伯过活,这不,那年那个冬天他就没能熬过去!等开了春,尸体才让人发现了,那个惨啊!”
“就是就是,还有隔壁村的那个红姑,非得自立门户,这不,据说是夜里头滑了一跤头撞到炕上,人就不行了。到早上隔壁家小孩去她家串门,那满地血啊,吓得小孩后头又是烧又是说胡话的……啧啧啧。”
“就是啊,云山你不是还要在县学里念书吗?到时候你妹妹自个儿在外头,你也放心啊?”
村人七嘴八舌的劝着姜云山跟姜宝青。
姜云山昂着稚嫩的头颅,声音虽然不高,却坚定无比,道:“我已经决定不去县学里头了,在家念,应该也是可以的!我可以好好照顾我妹妹!”
姜宝青看了一眼姜云山,她没想到姜云山为了她竟然能牺牲至此。她是知道姜云山是有多喜爱读书的,那般苦读不辍,若是没有心中对书的一腔喜爱,怕是也撑不下来的。眼下竟然放弃了在县学里头读书的机会……
姜宝青没有在众人面前反驳姜云山的话,这是他们兄妹两个的事,她私底下会再去说服姜云山。
眼下,先脱离姜老头家最为重要。
全里正原本没说话,看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姜老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任由周边的村人在那劝说着姜云山姜宝青兄妹两个,就是没吭声。
直到姜云山说不去县学读书了,他才抬起眼,打量起跪在他跟前的这一对兄妹来。
半晌,全里正才缓缓开口:“姜家收养你们的事,当初是姜家族里头做的决定。我这个里正也无权干涉,不过,旁听当个见证还是能行的。”
姜老头忍了又忍,这会儿才脸色难看的开口:“全老哥,我看这就不用去麻烦族里了吧……这俩娃来我家时才不过六岁,啥都不会,啥都不懂。眼下好不容易长起来了,能给家里搭把手帮个忙了,这又要说分出去……这谁家也没这种事吧?”
全里正伸手止住姜老头的抱怨:“全老弟,这会儿说这些也没啥用,还是跟你们族里头说去。你们宗族的事,我这个当里正的也不好怎么插手。你跟我说也没用。”
姜老头悻悻的闭上了嘴。
姜一牛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姜老头:“爹,这……”
姜老头阴着个脸:“回家再说!”
姜宝青跪在地上,神情却无比坚定:“择日不如撞日,我记得咱们村跟隔壁村,都住着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都不远,请他们过来把这个事一说就是了。”
全里正闻言也点了点头:“行,以免夜长梦多,就这么着吧。”
全里正都这么说了,姜老头跟姜一牛也不好再说什么反对的话,只得阴着个脸,找人帮忙去请姜家几位族老了。
其实姜老头这一支,还有姜宝青姜云山他们爷爷这一支,都算得上是姜家的支脉,跟主脉亲戚关系都有些远了,平时也没什么来往。最起码在姜宝青的记忆里头,她跟哥哥在姜家这么多年,没见过有一个族里头的人过来看过他们的。
因着姜家的族老过来还有些时间,姜老头便把全里正请到了正屋去喝茶,姜宝青回屋去把自己给清洗一下,换一件衣裳。
虽然顶着一头狗血很是有说服力,但这事已经闹得不小了,姜宝青没必要再故意顶着一头狗血,反而落了痕迹。
孙大虎在一旁跟姜云山小声道:“云山,咱俩一块儿玩到大的,也不是啥外人,你有啥需要帮忙的,就吭声。”
姜云山点了点头,诚恳的谢过:“大虎哥,今天多亏你把苟婆子请过来,不然后头也没那么容易洗清宝青的嫌疑。”
孙大虎听见自己帮上了姜宝青的忙,高兴的挠了挠头,憨憨的笑着:“能帮上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