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姜宝青小声的喊了一声。
姜云山没有反应,继续往前走着。
姜宝青有些担心,又喊了一声:“哥哥!”
这声几乎是大喊了,姜云山一开始也没什么反应,慢慢的才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像是怀疑自个儿幻听似的。
然而当他看到跟前的姜宝青时,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愧意,眼眶慢慢的红了。
姜宝青吓了一跳,她早就觉得姜云山不太对劲了,她有些焦急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谁欺负我哥哥,我要拿绣花针戳死你们!姜宝青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的看着姜云山。
姜云山却缓缓的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的张了张嘴,半天没发出一个音节。
姜宝青急坏了,她从来没见过姜云山这个模样。
“宝青,我落榜了。”姜云山突然开口。
姜宝青愣了愣,然后在姜云山满是愧意的眼神里头,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次轮到姜云山愣住了。
姜宝青左手抚着胸口,嗔道:“哥哥你吓死我啦。原来是落榜了……你今年才十三岁,来年再考就是了。”
姜云山怔怔的看着长舒了一口气的姜宝青,有些小心的问:“宝青,你,你不会对我失望吗?”
他心心念念要考上秀才,以后就可以食廪,供养妹妹。他一直以为,妹妹也是这般心心念念的期盼着的。
所以这次他信心满满的考了县试后,一直就在县里头埋头苦读准备府试,等过了县试跟府试,他就是童生了。童生才有资格参加院试,也就是秀才试。
他是万万没想到,别说院试了,他竟然连县试都落榜了!
今天张榜的时候,他把那张榜单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直到一个一直都看不起他的同窗把他狠狠的推出了人群,讥笑道:“别看了,上头根本没有你,你个臭叫花子,回你该待的地方去吧!”
周围人哄堂大笑。
姜云山失魂落魄的从县里头一路走回了三里窝。
他以为妹妹也会对他很失望,谁曾想,妹妹竟然还反过来安慰他,说“来年再考就是了”。
姜云山用力抽了抽鼻子,闷声道:“宝青,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哥哥很没用。”
姜宝青瞪大了眼睛:“哥哥,你想什么呢!你在我心里头顶顶厉害!考试这种东西,总有发挥不好的时候,下次再好好考就是了。这没什么的!”
姜云山强忍住要哭的酸涩,哑声道:“可是,这样你就得再过一年苦日子了……”
姜宝青满不在乎道:“哥哥你想什么呢。首先我根本不怕过苦日子,再来,我又不是哥哥的累赘,我也会努力不让咱们过苦日子的啊。这个家的责任,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我也要为了这个家努力啊。”
姜云山忍不住用手捂住脸,久久没有说话。
姜宝青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姜云山的肩膀:“哥哥,学习这条路呢,本来就艰辛的很,遇到坎坷很正常的,我们再加把劲,跨过这个坎坷就是了。”
姜云山闷着头点了点头。
姜宝青知道,这个少年郎,自己把自己给逼的太紧了。
姜宝青温言细语劝了一路,待快到姜家时,姜云山心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也郑重跟姜宝青许了诺,说明年县试,他一定会通过的;不仅县试,府试院试也会都通过,拿到廪生的供给,让他家宝青天天都能吃上精细的米面!
少年的志向非常朴实,就是让他家宝青能天天都吃得上米面。
等到了姜家,李婆子刚好要出门去找人唠嗑,正好在门口跟姜宝青姜云山打了个照面。
李婆子根本就没把姜宝青放到眼里,她一看到姜云山,双眼就放出光来。
“哎呦!云山,回来了啊?县试考的咋样啊?我听人说,县试完了就是那啥府试,府试完了就是童生老爷了?”李婆子双眼放光,问。
石嘉县这种小地方,似乎天生就在这读书上头缺点什么,出个会读书的人不容易,这么多年了,连童生都少得很。
物以稀为贵,所以,哪怕是童生,在石嘉县也会被人尊称一句“童生老爷”。
第四十五章 搬到哪里
这也就姜宝青刚帮着姜云山调整好了心态,要是姜云山先见到的是这么激动的李婆子,怕是心里头那份没考好的愧疚感,能把他压塌了。
不过,尽管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但姜云山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声音便低了些:“二奶奶,我没过县试。”
“啥?”
李婆子又尖又利的声音差点把姜云山跟姜宝青的鼓膜都给喊炸了。
李婆子双眼凸出,直勾勾的盯着姜云山,那模样,跟家里头的银子飞了没什么两样——或许对李婆子来说,就是银子飞了。
“你不是读书挺厉害吗?咋连个县试都没过?”李婆子那枯瘦褶皱的手指差点戳到姜云山的眼珠子上去,姜宝青把有些呆愣的姜云山往后一拉。
然而李婆子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姜云山,她唾液横飞的骂着:“家里头好好的养着你跟你妹妹,啊,花了那么多钱,让你妹妹嫁个人你也不肯,你又连个县试都考不上,家里头养你们算是白养了,一个白眼狼,一个窝囊废!有啥用啊?除了吃吃喝喝你们还会干啥!”
姜云山还有些惭愧,连忙跟李婆子保证:“二奶奶,我下次一定……”
“下次下次下次!”李婆子厌恶的提高声音,“你咋不等我跟你二爷爷入土了再考上?平日里吹得跟多牛逼似的,还不是没考上?呸!窝囊废!家里头的银子算是打了水漂了!”
姜云山被李婆子骂得抬不起头来。
去年他本来也可以参加县试,结果去年他在考试前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下去把腿给摔折了,就错过了县试。
今年好不容易参加了县试,然而却落榜了。
接连两次,他实在是无法再替自己辩白什么。
姜云山原本也不是那种会给自己找理由推脱的……被李婆子骂得面红耳赤,头都快垂到胸膛上去了。
姜宝青听不下去了,这李婆子说的好像姜家给她哥哥出了多少上学的银钱一样!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家里的银子打水漂,白养了他们,真是天大的脸!
拿了他们家十亩地,然后每年只给兄妹俩一袋子掺了石子的糙米,这就是养了他们了?他们就该把自个儿都奉献给姜家了吗?
然而姜宝青刚要开口骂回去,姜云山就拉了拉姜宝青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姜宝青简直无语了。
李婆子骂骂咧咧的回了正屋,说什么“读了那么多年,啥名堂都没读出来,我都替你们丢人,没脸出去见人了”。
姜宝青也跟姜云山回了他们土坯屋。
姜云山见姜宝青闷闷不乐的样子,他反过头来劝道:“你也知道二奶奶是怎么样的性子,随她骂去吧。你若替我出头,到时候我走了,受难的还不是你?”
姜宝青久久无语。
半晌,她才轻声道:“哥哥,你没有想过,要搬出去吗?”
姜云山吃了一惊:“搬出去?搬到哪里?”
姜宝青道:“比如我们以前的家?”
说到这个,姜云山只觉得一阵恍惚。
以前的家,他已经很久没去过那儿了。
有次回县学里时,他拐了个弯特意去看了下那个家。
荒芜破旧,已经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小而温馨的家了。
姜云山摇了摇头:“宝青,你觉得那里能住人吗?”
姜宝青随手指了指这个土坯屋,反问道:“收拾一下,也不比这里的环境差多少吧?”
姜云山被梗了一下,他有些头疼:“宝青,你是个女孩子,我又常年不在家,那儿荒郊野岭的,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姜宝青平静道:“哥哥,你以为这里就安全了吧?”她顿了顿,把前些日子,晚上的时候姜大丫领着村里的二流子摸到了她屋门被她发现的事,告诉了姜云山。
姜云山难以置信的瞪圆了双眼。
他霍的起身就要往外冲。
姜宝青早就料到他会这样,眼明手快的用左手死死拉住姜云山:“哥哥,你冷静一下!”
姜云山涨的满脸通红,气得都有些怒发冲冠了:“我要去问问大丫姐!她怎么能这么狠毒!”
姜宝青比姜云山冷静多了,她低声道:“她不会承认的,无凭无据的,说不定还会反咬我们一口,说我污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