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纪大了,见过太多中风后一命呜呼的人了。佳慧太妃昏迷的这些日子,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担惊受怕。眼下好不容易盼到太妃醒了,这会儿又闭上了眼,也不知是睡过去还是……
桂嬷嬷忐忑不安的很,姜宝青仿佛心有所感,轻声道:“太妃娘娘是累了,又睡过去了,咱们都小声些,莫要吵到太妃娘娘。”
桂嬷嬷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眼下她对姜宝青感激涕零的很,自然是姜宝青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忙不迭的点头应着。
姜宝青又忙着去外间开了张新的药方子,既然佳慧太妃醒了,这药方子自然也得跟着调整。
药方子写完,姜宝青想了想,又另写了一张方子。
药方她交给了桂嬷嬷:“还劳烦嬷嬷把这方子交给府里头坐诊的御医。”
桂嬷嬷声音有些哑,恭声道:“姜小神医的医术老奴信得过,只是这药方共诊乃是王府的规矩,还望姜小神医莫要介意。”
姜宝青自然不会介意,药方在御医过目后再去抓药,不仅仅是对佳慧太妃安全上的考虑,对她自己本人也是一种保障,免得有人在药方上做手脚,到时候出个什么事,她十张嘴也说不清。
姜宝青又将方才另写的一张单子交给屋子里的大丫鬟青槐,上头都是一些适合中风病人滋补的药膳。
这会儿佳慧太妃屋子里的丫鬟们都把姜宝青当做再世神医来看,青槐捧着那药膳简直热泪盈眶了:“姜姑娘,真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
姜宝青摆了摆手:“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这会儿的功夫,大概是得了太妃苏醒过来的消息,勇亲王妃跟小郡主齐齐过来了。
有丫鬟在勇亲王妃身边耳语几句,应是将眼下情况告知了勇亲王妃。勇亲王妃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嘱咐了小郡主蔺昱筠几句,两人轻手轻脚的走到佳慧太妃床前,看着熟睡中的太妃,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勇亲王妃带着小郡主回了外室,问了姜宝青几句关于太妃病情的事,得知太妃病情正在慢慢好转中,只是需要时间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我初进王府时,很有些忐忑,”勇亲王妃缓缓道,“是太妃时常宽慰我,开解我。后来英侧妃进了府,也是太妃一直在替我撑腰……”
蔺昱筠轻轻喊了声“母妃”。
勇亲王妃安慰似的拍了拍蔺昱筠的手:“母妃没事,都过去的事了。”
蔺昱筠眼眶都红了。
姜宝青无意介入勇亲王府的爱恨情仇,她垂下头抿了口茶,没说话。
勇亲王妃看着姜宝青的反应,轻轻一笑,她方才得知太妃已经醒来,这紧绷了这么多日的心情实在有些难以自抑,才多说了这么几句。这孩子倒是个玲珑剔透的,不仅生的好,医术还这般高超……
勇亲王妃心中叹了口气,她是听说了,这孩子是宫计看中的人,腰间还佩着那样一方玉佩,说不得就跟上头那位有什么干系。
若不然,她的庭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留下来给庭儿做个侧妃,也挺好的。
勇亲王妃脑中念头纷杂闪过,面上却是笑道:“……太妃的病,还是有劳姜姑娘了。”
姜宝青微微俯身:“分内之事。”
第四百二十章 左岱芙
勇亲王妃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整个人看着都放松下来,她带着几分柔和的笑意,拍了拍一旁像个孩子般依偎着她的小郡主蔺昱筠:“筠儿,既然你祖母这边没事,你便去梅花林那边待客去吧,今儿的赏梅宴你是主家,总不好缺席的。”
蔺昱筠欲言又止,似是想说些什么,然而她还是轻轻咬了咬下唇,温顺的应道:“母妃,筠儿知道了。”
她不能永远都躲在勇亲王妃的羽翼之下,她是勇亲王府入了皇室玉牒的小郡主,她代表着勇亲王府的颜面,她也要自己立得起来才行!
蔺昱筠暗暗攥了攥拳头给自己打气。
姜宝青倒是想起方才蔺昱筠使人来请她去给人诊治那事:“……郡主,那身子不爽利的姑娘后来请大夫去看了么?我还需要再过去看看么?”
梅花林的事勇亲王妃还不知晓,这会儿听得云里雾里的:“这又是一桩什么事?哪家的小姐身子不舒服?”
蔺昱筠忙回道:“是礼部侍郎左家的岱芙姐姐,说是身子不太爽利,又不想找大夫去看,岱芙姐姐听说姜姑娘是医女,想请姜姑娘过去帮忙看看……不过这会儿应是无事了,方才丫鬟回话说姜姑娘在给祖母诊治分身无术,女儿便说要替岱芙姐姐请府里头的御医来看看,岱芙姐姐却急急道不必了,只说先告退回家去休息了。”
勇亲王妃想的要比年幼的蔺昱筠多得多,寥寥几句话,她心下便闪过数个念头,脸上神色也有些慎重:“怕这事不是那么简单。”
她顿了顿,又看向不声不响的姜宝青,想着抛开这小姑娘的那神秘的背景不提,人家小姑娘尽心竭力的帮着让太妃醒了过来,单凭这一点,她们勇亲王府全府上下都要承人家这份情。
有些话,她就不得不提点一下了。
“海莲,”勇亲王妃身为王妃,实在不好说那起子旁人家里的一些“闲话”,她轻声喊了一下她的丫鬟,“你把礼部侍郎左家那位岱芙姑娘的事,说给姜姑娘听一听。”
一个身着水绿色镶边比甲的丫鬟自勇亲王妃身后走出来,朝姜宝青微微福了福,娓娓道来:“礼部侍郎家的芙姑娘,她母亲生她的时候早产又遇上了难产,生了许久才将她生下来,听说生下来也是浑身发紫,差点没了呼吸。她母亲身子骨本来就不怎么好,大出血走了……芙姑娘好像因此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强健,七八岁上,又落了一次水。不过左家的人似乎对芙姑娘身子骨不好这事一直讳莫如深,毕竟连上后面续娶的那位夫人,左家统共就只有芙姑娘这么一个嫡女,若是真的被证实了身子骨不好,怕是后面的联姻之路不好走。”
说到这里,海莲便停了下来,向姜宝青屈膝行礼后,又退了回去。
勇亲王妃轻声道:“从家族的利益来看,那位岱芙姑娘不像是会在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请医女来为自己诊治的人。尤其是,我听闻近些日子,左家似乎在跟显郡王家联姻……”
勇亲王妃顿了顿,慎重道:“姜姑娘,这事蹊跷的很,怕不是冲着你去的。”
“岱芙姐姐今儿一直跟沛柔在一块,”蔺昱筠小声道,“先前因着一个丫鬟的事,沛柔似乎跟姜姑娘之间有些不太愉快。”
作为王府里的女主人,勇亲王妃倒也知道这桩事,她刚听说那会儿,心里还感叹姜宝青是个有骨气的。丘沛柔脾气是有些蛮横了,姜宝青在这么个盛气凌人的丘二小姐施压下,都能安然无恙的把丫鬟带走,也是厉害得紧。
勇亲王妃起初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想着看在勇亲王府的面子上,再加上筠儿还会在其间调和,丘沛柔再怎么蛮横,应该也不会太为难姜宝青。
眼下看来,若不是丘沛柔跟姜宝青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丘沛柔根本就没把勇亲王府的面子放在眼里!
两个今儿刚见面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的。那只能说明是后者了——丘沛柔眼里根本就没有她们勇亲王府!
勇亲王妃想到这一层,脸色越发难看了。
蔺昱筠看着勇亲王妃的神色,有些担忧,捧了杯热茶:“母妃,你消消气。”
勇亲王妃捏了捏眉心,颇有些疲惫道:“这沛柔,也着实太胡闹了些。”
姜宝青对于她们这些权贵人家的恩怨情仇一干关系都不甚了解,不过,她是个七窍玲珑的,听得出来这事表面上看是丘沛柔似乎借了旁人当刀想要为难她,可巧了太妃醒来,她自然是要来太妃这里,倒是把这事给避了过去。
至于更深层次牵扯的那些利害干系……姜宝青就懒得管了,她对自己眼下的定位很清楚,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民女,虽说宫计在她身后替她保驾护航,但她还是觉得,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她还是离麻烦的事远一些更好。
佳慧太妃醒来这事,是勇亲王府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喜事,在外头办事的勇亲王跟勇亲王世子,得了消息后,飞快的将事情处理好,便往安远苑直奔而来。
姜宝青还未回屋,就已经有源源不断的赏赐送到她房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