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青见宫计想的很是妥帖,加上她哥哥姜云山其实是个自立性很强的人,且她只不过出门几日,再加上宫家的照看,应该也无妨,便点了点头。
宫计见姜宝青答应的干脆,神色稍缓。
等回去姜宝青跟姜云山一说这事,姜云山先担心的便是姜宝青的安危,他有些忧心道:“我见宫少爷谈吐气派非同一般,想来定不是一般人……他这突然要带你去府城,也不知是什么事。”
姜宝青倒是没想这么多,她笑道:“哥哥,你放心,那位宫少爷虽然看上去凶了些,但迄今为止,他对我多加照料,并非是个坏人。若这次有危险,想来他也不会喊我同行了。如今他的复健正到了紧要关头,确实离不得我。”
姜云山见妹妹对宫计这么信任,心里头闪过一丝极为细微的怪异,不过这丝怪异就如林间的微风,还未等姜云山品出什么,便稍纵即逝。
当姜宝青说宫计安排了芙蕖帮忙送饭以后,姜云山一下子就呆愣住了,一抹红晕从脖颈一直烧到了耳朵。
姜云山有些结巴:“这,这不太好吧,多、多麻烦人家啊。”
姜宝青眨了眨眼:“我帮他主子针灸,她帮我哥送饭,互相帮忙,哪里谈得上麻烦。”
姜云山还是局促不安的很:“可……”
可了半天,也没可出个什么一二三来。
——于是,这事便这么定下了。
翌日清晨,姜宝青起了个大早,将一些日常用具并两身衣裳收拾进一个小包袱后,便出了院门。
姜云山有点寝食难安,一是妹妹从未离家这么远过,二是他只要一想到芙蕖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天天都要给他送饭,这代表着日日相见……
姜云山浑身僵硬,脑子一片空白。
院门外停了辆看上去其貌不扬的马车,白芨亲自担任车夫,正坐在车前朝姜宝青招手。
姜宝青拎着小包袱,轻巧的爬上了马车,然后回身朝姜云山挥了挥手:“哥哥,你不用送我,回去吧。”
少年只得压下心中那抹不知从何而起的无措,跟妹妹也挥了挥手。
姜宝青掀开帘子进了车厢,就看见宫大少爷正悠悠哉哉的靠着个迎枕,坐在马车里的软塌上,半挑了眉毛,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一身月白色华服,越发衬得他清隽无双。
姜宝青脸红心悸了一下,忙装作无事发生打量起这马车来。
不打量不知道,这一打量,姜宝青又想痛斥资产阶级的腐朽了。
外头看着其貌不扬的,里面装饰的极尽华贵之能事,不说别的,就说这马车小窗上遮光窗帘用的丝绸料子,姜宝青觉得她挣个几年都未必够做个香囊的料子钱。
只是宫计却并未对这些有半分注意力,他打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起来的,这般奢华,对于宫计来说,只是日常里不起眼的一处小地方,并不值得他费什么心思。
姜宝青自然心知这些,她调整了下心态,坐在了靠窗户的地方,撩起窗帘一角,探出半只胳膊去,又大力跟还站在原地的姜云山摆了摆手:“哥哥,快回去吧!”
姜云山见妹妹这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出发。”车厢里传来青年的声音。
白芨闻言甩了甩马鞭,车轮平稳和缓的慢慢滚动起来。
马车里静静的,只能听见外头车轮压过山路以及白芨偶尔甩鞭的声音,也没什么颠簸感,姜宝青渐渐的有些困,坐在那打起了瞌睡,小脑瓜一点一点的。
宫计原本在看书,后来发现姜宝青这样也很是有意思,索性盯着姜宝青看了起来。
等姜宝青意识清醒的时候,路途已经过了一小半,姜宝青揉了揉眼,就见着对面宫计若有所思的在看着自己。
姜宝青几乎是瞬间清醒,心脏狂跳,感觉都要跳出喉咙了。
“怎么了?”姜宝青强作镇定。
宫计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然后扔过来一方帕子,意味深长道:“擦一擦。”
“……”
姜宝青面无表情的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果然她在睡着的时候又流口水!
特别悲愤!
第一百三十九章 报酬
“这帕子……”姜宝青攥着擦过口水的手帕,“我是洗了还给你,还是怎么着?”
姜宝青知道宫计是个有洁癖的,她用过的东西,宫计未必还能看得上,更别提这只是一方帕子。
果不其然,宫计垂下眼翻着放在膝上的卷宗,声音有些懒洋洋的:“扔了吧。”
姜宝青撇了撇嘴,知道了宫计的态度。
因着这会儿马车里的氛围有点不太自在,姜宝青掀开车帘,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却不曾想真的被吸引住了。
可以说,除了石嘉县,她还从未到过以外更为广阔的地方。
马车在大道上疾驰着,不远处是一条犹如天上银带落入凡间的河流,滚滚奔腾,看上去声势颇为浩大。
只是看了会,姜宝青就微微蹙起了眉头。
“宫少爷,这是什么河?”姜宝青扒着车窗,回头问宫计。
宫计头也不抬的回:“汇河。跟清河一左一右穿过了榆丰府。”
姜宝青知道,清河就是经过她们村的耙子河的官方名称。
姜宝青若有所思的喃喃道:“两条河都进入汛期了。”
宫计挑了挑眉:“知道的不少。”
姜宝青看了一眼宫计,道:“宫大爷,我知道的还多着呢,不要这么无知好伐?”
宫计呵呵一声,直起身子:“那行,你表演一下,让我感受一下。”
姜宝青回给他一个后脑勺,继续看窗外的风景去了。
只不过窗外景色大多都一致,自打重生以来还没到过外面天地的姜宝青很快就看腻了。她放下窗帘,直回身子,有些无聊。
只是宫计似是很习惯了这种无聊,他面色平静的翻着放在膝上的一本卷宗,偶尔修长的手指还会敲几下卷面,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姜宝青实在无聊透顶了,她只便去同宫计搭话:“宫少爷,你在看什么?”
宫计赏了她一计“你猜?”的眼风。
见宫计这副模样,姜宝青心中有数,这八成不是什么秘密的东西,不然依着宫计这脾气,怕是会直言不讳的跟她说“你没必要知道”。
姜宝青索性凑到跟前去瞅那卷宗。
然而那细细密密的小字,姜宝青看两行就晕了,败退下来。
宫计眼角眉梢俱是微微上挑,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大发慈悲的同姜宝青讲解道:“这个,是他们呈上来的榆丰府知府孙忠义的履历,有几处小地方,很有意思。”
姜宝青心中一顿。
早就知道宫计来历不凡,但他这般轻描淡写的评论着一府知府的履历……
姜宝青点了点头:“这位孙忠义孙大人,想来也不能算一位好官。”
宫计倒没想到姜宝青连履历都未看,便这般断言,颇感兴趣:“怎么说?”
“旁的我不知晓,我只知,身为一府长官,竟任由手下的地方官员在辖区内为非作歹鱼肉百姓,我不信他一点风声都不知晓,这不叫共犯叫什么?”姜宝青道,“退一万步讲,哪怕他真的被蒙蔽了,对石县令那等行径毫无所知,那他也背着个失察之罪。因他失察,害那么多百姓受苦,怎么能叫好官?……别说一个知府了,哪怕当今圣上呢?若他认人不清用人不明,导致下面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哪怕他胸中再有丘壑,史书也只会评论他是一位昏君。”
宫计意味深长的看着姜宝青:“你胆子倒是大的很,倒是敢说,连当今圣上都敢非议。”
姜宝青作为一名现代人,其实对这种封建君主制度下的君王,也没什么特别的敬畏之情,说这些话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她看了一眼宫计:“当然,我在外面是不敢这么说的。这会儿不是只有你一个吗?”她顿了顿,“哦,对,外面还有个白芨。”
姜宝青提高了下音量:“白芨啊?刚才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你不会去举报我吧?”
白芨有些无奈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姜姑娘,你可以当我什么都没听见。”
姜宝青朝宫计摊了摊手:“看,这根本跟胆子没什么关系。反正你跟白芨又不会去告发我。”
对于姜宝青这份信任,宫计受用的很,他点了点头,心情一好,便愿意多说两句:“……这个孙忠义,确实不能算是个好官。这次我们去的地方,便是孙忠义的府上。他过五十大寿,邀了不少人。我们这算是去给他祝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