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有主见，没有受李家控制。不顾千金之身去了，到达灾地后，四处奔波安抚百姓，到处调粮。甚至亲身下田，陪着当地农民捉虫。
当地县令吓得差点晕过去，想拦住他。他却道：“垂髫小儿尚能如此，本殿又为什么不可以做？他们，都是夏家的子民。”
也是这些所作所为，才让阿弥下定决心，从外戚的路走到贤臣的路上。
第30章
“朕知道了。爱卿退下吧。”新帝看着眼前的人，他少年时知晓了身世，曾很是仰慕过他。后来……李家真心对他，只要他们不太过分，他看在阿姐和母妃份上，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幸李家知道他的性子，做事不敢过火。老师曾和他说过，水至清则无鱼。况且是扶他上位的外家，若是不讲半分情面未免显得他凉薄。
等他回过神来，胡家那位已经退下了。偌大的殿里只有他一人。
沉香宫。
我依旧在宫里过着我的清闲日子。好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寻常的小事都提不起我的兴趣。
只是有些奇怪，怎的不见小五来接我。就算没来接我，也该来看看我罢。这离先帝丧礼过去已经快月余了罢。
“娘娘。”知画提着花篮从外走进来。
我躺在殿里的小榻上，正琢磨着养花的好法子。以后跟着小五去了封地，成了府上的老封君，她一个老人倒是没意思。她对外祖母和母亲热衷的参读佛经又不大感兴趣，可要寻摸着些打发日子的。
“娘娘！”知画近日有些和我耍小性子了。我寻思着是不是我最近对她太慈祥了，不过我也是要做祖母的人了，一个没什么坏心的小姑娘，宠就宠着吧。自己选的人，宠出来的性子，只能负责到底了。
“本宫听着呢。说吧，小丫头。什么让你这么惊慌失措？”我笑着逗她。
“三皇……不是，陛下。陛下刚刚在咱们殿外站着呢，奴婢吓得都不敢进来。陛下看见奴婢后，问奴婢娘娘过得可还好。”她快言快语地说道。“奴婢回答，娘娘很好，只是有些念着五殿下。陛下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走了。”
她偷偷地瞧我：“娘娘，奴婢听说陛下的生母……”
“一派胡言。”我冷下脸皱眉看着她。“你又在哪里听些胡言乱语。”
知画吓到了，白着脸跪下。娘娘近些年越来越宽厚，待她甚是恩宠，结果她倒忘了自己的分寸。真是……“回娘娘，是干娘，同我说的。都是奴婢的错，干娘从没和其他人说过这事，是奴婢总是缠着干娘……才，干娘才跟奴婢悄悄说了。”
我平静了许久的心突然被掀起了惊风骇浪。知画的干娘……还是我做主，让她认得，就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云蕊。她已经嫁给了先帝时的一位殿前侍卫，成婚多年，育有三个孩子。她的孩子，我甚至……让老大跟着侍候小五。
她为什么要突然传起这事，当初那件事我是瞒着她们的，庄妃担心消息泄露，所有的事都是她安排人做的。但是作为我的身边人，她和云珠肯定曾察觉过什么。
若是当初刚进宫时，我也许就信了知画这话。但是现在，我不信已经是宫中老人的云蕊会犯这种错，有些事是再亲密的关系也不能说的，更何况有儿有女的云蕊只是认下一个干女儿。
是知画说谎了……还是……
我不由手下攥紧铺在小榻上的毛毯。近些年来，我少有这么不安的时候了。可是，只要想到云蕊云珠……她们有人不知不觉间背叛了我，我便只感到如芒刺背。
越是平静的时候……底下汹涌的浪潮越是噬人。
可笑我，以为是颐养天年之时。一日没离开这皇宫，我便一日不能松懈才是。老三登基并不是这个秘密可以大白于天下的开始，反而是这个秘密……应该永远被埋于地下的时候。
先帝倘若在，倒只是后妃玩弄心机，夺子之计而已。可是老三登基为帝……那就是混淆皇室血脉，皇帝的身世、正统及继承统治的合理受到了世人质疑！
新帝的生母既然能换，那他的生父呢？谁能还原当年的真相，证明不是我同庄妃狸猫换太子？既然能做一次假，那世人就能质疑我们做了二次假，从宫外抱来了男婴。譬如我的孩子的的确确意外“夭折”了，为了原来的计划顺利实行，庄妃从宫外抱来了孩子。
世上从来不缺诛心之言。
到那时候，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新帝被废，四皇子和小五将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甚至各地封王也能以维护皇室正统血脉为由，举兵进京，然后扶持他们的傀儡上台。
老三要么束手就缚，自此在京城做个活在监视下的闲人。要么……杀光所有兄弟。垂死挣扎，杀光所有反对他的皇室中人，或是被诛杀。烽火连天，血流成河，天下不得安宁。
而我和庄妃，便成了整个皇朝的罪人。
第31章
“娘娘。是贺氏。”瑾言走了进来，垂首站在我身后，附在我耳边说。
这句话在我脑子里转了一圈。：“贺氏？是当初那个偏殿里的小贺氏？”
“正是。小贺氏当初被发配到皇陵后不甘心，威胁蕊嬷嬷将她接回京城。”瑾言又说道：“可嬷嬷哪里能办成这事，就把主意打到了娘娘您身上。”她把事情的首尾一一向我道来。
我没有想到差点阴沟里翻船，竟被一个小小的贺氏给绊倒了。
小贺氏，就是后来进宫的那位庶女，容貌姝丽明艳。但是她的嫡姐不肯接纳她投靠。先帝驾崩后，她嫡姐因着年轻时抱养过一位公主，没被送去皇陵守陵，只是去了皇庙里，青灯古佛地了却残生，但是日子总是比守陵好。
小贺氏没权没宠，膝下又无子息。她去求过她嫡姐，把她带去皇庙，哪怕为奴为婢。她嫡姐厌弃她，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哪里肯帮她。她也是来找过我的，当时她是住我宫殿里的人。
但是我也没有留她。
那日，她拿着自己亲手给我做的外罩衫，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娘娘，京城的天冷了，这是嫔妾的一点心意。”她期期艾艾地，望着我。
她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水灵灵的，像会说话一样。她的眼睛在哀求我。可我没有留下她。
“娘娘！娘娘！我不想去……”她哭着抓住我的裙摆。我默不作声，殿里的宫女太监们便马上会意，压着她拖了出去。
“娘娘！你们为什么不救我啊？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啊——”
只要我愿意，贺氏就能像现在这样，马上消失在我眼前。
我没有留下她，因为没有理由。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那就是我手下尚有如此多的人，我凭什么不救她们，而是把一个根本没站在我这边的贺氏留下来？我也不愿留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在身边。恩情算什么？宫里恩将仇报的人还少吗？我不稀罕她那份恩情。小小的善心，不值得我如此。
可就是这一个没有放在眼里的人，竟然差点把我推向深渊。
云蕊膝下有两女一子。她的独子闵慎年岁与小五相仿，当初被我选为了伴读。虽说这后宫是不让外男进的，但是闵慎，他年岁小，又是五皇子的伴读，生母是我身边的红人。
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后宫是来去自如的。毕竟，他只是个孩子。加上我荣宠犹在，也没人来找他麻烦。后来他十一二岁那年，突然就没在我眼前出现了，小五身边也换成了小太监。我还奇怪，问了云蕊一声。
云蕊，是怎么说的？
“那孩子承蒙娘娘您和殿下的恩惠，有幸在宫里长大。只是他性子顽劣，年岁也渐长，该让人板正一下了。白日里，他和殿下一起读书，只是夜间回府，让奴婢家那口子教教他。”她说的情真意切。
我想着闵慎那孩子，年岁也是大了。不适合在后宫来往了，估摸着有人在云蕊耳边说过闲话，她才起了心思拘着孩子。否则，惹了祸谁也不能担保。便也没开口让他回来，闵慎从此就再也不入后宫了。
万万没想到，当时，祸根已经埋下了。
那一日，闵慎还是个孩子，或是少年。他匆匆赶来蕙兰宫，想找小五商事。可是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他掉入了蕙兰宫中的锦鲤小湖。
那水池不深，但若要淹死一个身量未完的孩子，也是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