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既明有一搭没一搭地引导着话题,依然身边的空气逐渐缓和了下来。
“那你高中岂不是也很受欢迎?”
“算不上很受欢迎,我高中前两年在校时间并不算长,经常会因为钢琴练习、排练、演出请假,到了高三在校时间才长一些。你呢?”
“我没上过高中,保送进的S大。”
“是因为围棋很厉害特招进的吗?” 依然好奇地问,“你职业的最好成绩是什么?”
“今年二月获得了国际围棋团体赛的冠军,三月又拿了个国际围棋个人赛事的冠军,目前世界排名十几吧,好久没去关心了。”
“我的钢琴也是拿过不少国际青少年比赛冠军的。” 就连那群曾经经常骂她的乐评人都不得不承认她的技巧华丽,天生的竞技类选手。
秦既明浅笑,看看这不服输的好胜心。
他夸赞道,“那很厉害。” 真心称赞,因为他也是从少年组一路杀将出来的,清楚地知道每一个冠军奖杯背后意味着什么。
可听到依然耳朵里,这称赞就变得相当虚伪了。
“你还没成年?” 秦既明等红灯的时候偏头认真地打量她,也算凹凸有致,玲珑曲线。
依然咬牙切齿,“我十七了!” 十六岁零四个月,那就是十七岁。
秦既明莞尔,年龄果然是每个女人的痛脚,年龄大的拼命装嫩,年龄小的就想早熟。
下车前,“这个给你。” 秦既明把自己的卡给她,“后面几天不用还,我不在校,周末的时候再还我吧。”
“行。” 依然看着姜青的卡,还是问了出来,“他的卡你有什么用,直接给我不行吗?”
“不行,这可是你每天主动来找我的理由。” 秦既明笑得清风朗月,“我把卡借给你,不过是让你每天多走两段路而已,债务成本很低。”
“无耻。小人。斤斤计较。” 依然对这种把无耻摊在明面上来讲的人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依然把大白还给秦既明,下车后提着行李箱就准备离开。
秦既明清越的声音留住了依然的脚步,“女朋友,你就不关心我不在校去干嘛吗?”
“你去干嘛?”
“参加围棋比赛。”
“那便祝你凯旋得归。”
还是那般谦和的笑,“谢谢。”
直到背影消失,秦既明将大白放在了后座,“功臣,回家想吃什么口味的冻干?”
与往常的不屑不同,这次大白激动地叫唤着,严辞指控它主人的罪行。为什么要牺牲它的色相去对付那个魔鬼,做猫还得当主人的泡妞神器,它真的太难了。
被叫来S大当代驾司机的陆靖宇,“既明哥,你可真能折腾自己。”
“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行吧,” 陆靖宇看他真挺累的模样,难得不嘴贱,“明天比赛加油。”
刚从机场回来,又回到机场。秦既明把怀里的大白塞给陆靖宇,“照顾好它。”
“又不是第一次。放心,保准让它再胖一圈。”
“别再胖了,最近让它多运动运动,偶尔赏两口冻干。”
“那也行,让大白好好陪我家将军。” 陆靖宇临走前试探性地问,“你真的特地来回跑一趟只为了见她一面?这么情陷小仙女?” 咦~陆靖宇一想到这种可能就牙酸胆寒,太不秦既明了。
“看起来像吗?”
“是不太像。”
他身上还是算计与计算那股子臭味,是他认识的秦既明没错,不像为爱昏头的愣头青。
秦既明下车,慢悠悠地晃过一道道斑马线,为什么特地跑回来一趟?
一个礼拜练不了琴,她估计会急得跳墙吧?秦既明眼里含着浅淡的笑意,好不容易抓进笼子里的,可不能让她这么快出了自己的墙头啊。
*** ***
时间表没变,她执行地依旧很完美,上课、练琴、处理学生会戏剧之夜的执行工作。但依然总觉得自己的生活空缺了一块微小但极其重要的部分。
她看着静静躺在琴架上卡,一时出了神。
卡的现任主人,此时在余杭参加32进16的比赛。今天的他穿着黑色衬衫,猜先执白。卡的原主人用指节推了下眼镜,秦既明猜先执白最多只赢一目的样子,但对手的表情已经输了一半。
这就是秦既明,他便是温谦松弛地坐在那儿,周身气场就能牵引着整场比赛的氛围,令对手未战先怯。对手怯,他则狠;对手急,他则宽,对弈先攻心,被公认为最不想碰到的棋手之一。
恰如今时,秦既明的棋风极度野蛮,仅二十手棋就将右上角的黑棋冲散地七零八落,即使白棋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种下法看得姜青心惊肉跳,他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这么拼杀。
白棋杀气虽足,但棋型太薄也容易被反扑。秦既明似乎并不担心,而是以更猛烈的手段冲断黑棋。
解说也在分析秦既明的意图,“右上黑棋此时应该冲出,白棋的形状一片恶味,冲出后黑棋完全可以一战。”
黑棋在面对白棋的攻势时,好像完全没有冲出作战的想法,观看形势良久后,补角断吃住白棋扎进来的一子。对面的退让,只会助长他的嚣张气焰。秦既明紧跟着在右边夹,开始攻击右边黑棋。
黑棋为什么不出来?姜青看着棋盘凝思,这很不合常理,黑棋棋手并没有弱到这点都看不出,就算是秦既明攻击过猛,也没理由在这种局面下还不冲出。
姜青尝试着计算几个可以冲出的位置,脸色一变。如果外面一动,里面的白棋也可以出动。白棋可以在黑棋的肚子里尖一招,与被断的黑棋对杀,即使黑棋快一气,但随着外面的贴气,白棋几乎可以将所有的毛病都补住。
眼下黑棋状况险恶,根本不敢从轻处理。黑棋敢弃,秦既明就敢笑纳,吃掉后整个右边白茫茫一片,黑棋也不用下了。
局外人说得轻巧,局内人抓破头脑,黑棋在将不利的变化逐一排除后,选择了他认为最好的变化,逼白棋吃死右边,保证冲出时让他多费半手棋,这样可以一争。
秦既明露出了招牌微笑,在右上外角跳出,一手补上所有断点,宣告着这盘棋基本结束了。即使黑棋挣扎,在下边强行开劫,一切都与胜负无关了。
“作为这两年冉起的新星,秦既明真是我见过最全面的棋手,对杀、中盘、官子,都能与各种高手搏上一搏。”
“是啊,而且他下得特别快,你看他的对手已经被迫每分钟甚至每三十秒要下一步棋了,他还有四五十多分钟。”
姜青认可地点头,秦既明做其他事都温温吞吞的,但下棋这件事上却快得不行,总能拉出夸张的时间差。更可怕的是他很会打心理,心理甚至有些病态扭曲,他曾记得秦既明说过:“在赛场上看到对面人的紧张、绝望、慌张,他会很兴奋。”
他在想,如果此刻坐在秦既明对面的人是他,他会何如?被戾气如此深重的棋路从头压到尾,没有片刻喘息的空间,大概不过是情绪崩溃,怀疑棋生,再也不想碰围棋了吧。
而那个会让对手怀疑棋生的人此刻头颅低垂,碎发遮住了他的双眼,左手撑着头,只露出了半勾着的唇,像是在笑。
不用看也能想见,那双眼里毫无暖意。
比赛早早结束,秦既明伸了个懒腰,无趣,还不如回去和常师兄下棋。
解说们还在分析秦既明今天的棋路。而姜青忽然想起,这位均衡型选手在比赛前好像对他说过一句挺无关紧要的话,“有人在等我凯旋。”
可能他这次攻击性强到可以称得上暴戾的原因,根本没那么错综复杂——
大概,真的只是想快点结束比赛而已。
姜青看着对面盯着棋局还在发呆的男人,叹了口气。
分析台能不能别再吹了。
秦既明不是一直这么胡闹吗。
第19章 对弈(1)
难得周末,一大早依然又背上书和笔记本,“我准备去图书馆了,一起吗?”
袁璐跟依然去了几次图书馆后实在懒得动了。尤其是听了之前依然的“时间有效论”后,更坚定了她娱乐至上的心态。想想一天可以留在宿舍,身披毛毯吹着空调,怀抱1.5L的大可乐,看着动漫和热爱的电竞赛事,袁璐留下了堕落而快乐的泪水:“依然酱,放过我吧,学习什么的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