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荷不知道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在想什么,但她知道她的问题不会得到答案了,她怔怔望着他,望着他的侧脸,没有一丝表情的侧脸。
她低下头,慢条丝理的收拾起掉在地上的手提包,她显的那么平静,只有从她起起伏伏的胸膛上还能看出她刚刚的歇斯底里,好像刚刚嘶吼的那个人不是她。
她总是这个样子,也或许他的答案根本就不那么重要,所以得不到回答也就没有关系。
他坐在那里等着她慢慢的走下车。
惜荷没有受伤,因为受到刚才的惊吓,她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再穿着脚上的高跟鞋下山,天马上就要黑了,他们停留在半山腰,她觉得自己能不能下山都是一个问题,从路边望下去,可以看到山脚下有光亮,那里应该有一个村子。
她提着鞋子顺着道路往下走,还好手机有电,可以帮她照路,她更希望天完全黑下来前能走到山下。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迟迟没有响起,她想余弃之的车子大概被撞坏了。她忍不住回转过身朝着身后的汽车望去,车子的位置没有动,只有危险报警灯在黑暗里一闪一闪。
惜荷又走了一段,还是没有听到余弃之下车的声音,她不知道他留在车里做什么,难道等着来救援吗?可是从市里开车过来也要很久的吧?惜荷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然而她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了,然后快速转身朝着汽车的方向跑去。
余弃之没有想到她会再回来,所以看到她气喘吁吁的站在他的跟前,便先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又回来了?”
惜荷的手机照在他的脸上,看到他的脸色苍白,手机亮光滑过他的身体朝着他的双腿照去,和她猜想的一样,他的双腿上流着血,血已经浸湿了他的裤子,滴答滴答朝地上滴着。
“你流了很多血。”惜荷的声音都在颤抖。
余弃之好像不为所动,他说:“我问你为什么又回来?”
惜荷没时间回答他的问题,她俯下身,想把他的腿从车里抬出来。
余弃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让她正视自己的面孔。
“别管我,下山去。”
惜荷想要挣脱他的牵制,但却不能如愿,他用的力气好大,她觉得自己的手腕要被他捏碎了,他的脾气比他的力气还大,他冷冰冰地说:“回去!”
惜荷不说话,固执的看着他。
他好像放弃了,撤去冷漠的面具,握着她手腕的力气也卸去了大半,他说:“车坏了,启动不了,留在这里会被冻死的。”
惜荷咬着嘴唇,她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她可以打急救电话,余弃之留了那么多血,如果不做处理那条腿一定会废掉的。
“没有信号。”
惜荷忽然觉得无助,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下山去吧。”余弃之轻轻说。
“不!”
可是惜荷做不到,她不可能留他自己在这里等死,可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又俯下身去,她总要先把他从汽车里解救出来。
余弃之狠命的握住她的手腕,惜荷疼的用不上力气,仿佛被迫般的看向他。
他盯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不肯走?”
她倔强的不肯说话,余弃之忽然放弃,他觉得他永远也不可能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
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余弃之一开始不配合,见她一副不撞南强不回头的模样,知道她是不会自己走的,眼前的困境在他眼里忽然觉得无所谓起来,他开始积极的配合她的动作。
惜荷费了好大的力气把余弃之从车里拖出来,然后用紧存的一点急救措施把他受伤的腿固定住,然后两人靠着大山休息,此时此刻别说冻死,惜荷觉得快要热死了,身上出了太多的汗,她想把身上的外衣脱掉。
余弃之按住她的手摇头,惜荷想一想便打消了脱衣的打算。
“为什么不走?”余弃之忽然问。
惜荷不说话,摆弄自己的手机,她无所谓的模样让余弃之不快,他伸手抓住她握手机的手,惜荷不得不转头看向他。
“你会死吗?”
她问的认真,让余弃之为之一笑,他伸手在她的头发上摸了摸,惜荷顶讨厌他这个动作,觉得他像在哄一只小狗,她厌烦的躲开他的手掌。
余弃之好像没有发现,他的声音温和的不像他,他说:“你想让我死吗?”
惜荷不知道,她抱着膝盖,下巴放在上面,把脸转到一边去,一阵风吹来,把她的短发吹的乱飞。
余弃之的手臂伸过去,搂着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跟前,他蛮横的举动引起她的不满,她在他的怀抱里挣扎,可是他的手臂还是那么有力,紧紧的将她箍在身前,她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林惜荷你不想让我死,”口气笃定。
……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惜荷是在医院里醒来的,也许是余弃之的运气够好,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都能碰到私家车。
惜荷几乎没有受什么伤,只有手臂上一块擦伤,是在拖余弃之下车的时候刮到的,惜荷觉得一点也不严重,但护士却拿了药让她吃。
护士走后,惜荷盯着药片发愣。
余弃之双腿打了石膏,短时间内恐怕是不能走路了,不过好像比惜荷想像中要好的多,因为医生说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你好像很失望。”余弃之躺在病床上,看到惜荷一副后悔的模样。
惜荷从椅子上站起来。
“去哪?”余弃之问。
“我该回去了。”
“去找陆昊宇?”
惜荷不答话,但也没有动。
余弃之好像很生气,生气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说话。
“你想嫁给他?”
惜荷觉得没有必要和他说这些话,她转身要走。
“你说,我要不要先给他一个电话?”
惜荷转身疑惑的看着他,看到余弃之握着电话,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他有权力知道你的过去。”
又是这个样子,惜荷觉得没有力气再和余弃之耗下去了,她连话也不想再说,只是伤感的看着他。
“连和我吵架也不愿意了吗?”
惜荷说:“你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总是以这种方式与她交流?
余弃之不回答,他冷冰冰的看着她,疑惑的表情让惜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把手机扔在桌子上,仍然是用那冷淡的语气说话,“留下来陪我。”
他们是在一个小县城里的医院里,惜荷查过地图,与陆昊宇的家离着有一百多公里,惜荷也不知道那天怎么开出去了那么远。
南方的雨水非常多,惜荷在医院里的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因为不能出门,余弃之的脾气非常不好,一旦不如意便冷着一脸。
请的护工在他面前总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好像怕阴着脸的余弃之上来打他一顿。
护工把打来的饭送到他跟前,余弃之打开看了看便皱着眉放回到桌上。
惜荷装作没看到,坐在窗前听窗外的雨声。窗子开了一条缝,雨点打在玻璃上溅起的水滴从缝隙里闯进来,落在她的面颊上,有点凉凉的。这个时季,下雨的南方一点也不比北方暖和,惜荷笼了笼身上的大衣,并不想把窗户关严。
但余弃之好像不这样想。
“把窗户关上。”
惜荷没有回头,只是默默伸手把窗户关上了,雨声变小,房里变的更加安静。
也许是余弃之受不了这可怕的安静,他下床来了,惜荷听到他向护工低呵。
“走开!”
到这时惜荷不能不转过脸来,但她仍保持着原来姿势。她看到余弃之艰难的把双腿移到地上来,护工利落的把墙根下的轮椅推过来,想上前扶,却被余弃之冰冷的眼神所吓退,只能站在旁边无措的看着他往轮椅上艰难移动。
很疼吧,惜荷想,因为余弃之的脸因为用力已经变红了,可是他为什么固执的不肯让护工的帮忙呢?惜荷不懂。
“你出去。”余弃之对护工说。
护士看起来很为难,眼睛看向惜荷寻求帮助。
“您先去帮别的。”惜荷对护工说。
护工如临大赦,快步离开。
余弃之又一次失败了,跌坐回床上。
惜荷叹息一声,站起来去帮忙。
但她的手刚伸过去便被他无情的甩开,“走开。”余弃之冷冰冰的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