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的样子,但他的语气却很笃定,像是知道赵益清一定回来似的。
“夫子知道我会来?”赵益清问道。
“你还有事情要问我,自然会来。”姜槐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只是没了在外时的意气风发。
赵益清面色不变,道:“那夫子猜猜我想要问些什么?”
“不过是问我这么做的缘由罢了。”
“既然夫子知道,那就烦请夫子一一告知。”
姜槐并未立即回话,而是垂下眼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赵益清也不急,坐在地上整暇以待,等着姜槐。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槐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六州是个很穷的地方,尤其是南琉……”
六州是个很穷的地方,因为经济中心并不在那里,而且六州的土地并不肥沃,种出来的庄家也是勉强果腹而已。
而南琉,则靠近边境,乱的要命,于是乎就更穷了。
姜槐,就出生在这鱼龙混杂地穷地方。
他从儿时起就明白了钱的作用,他知道什么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知道没有钱在如此大的天下间寸步难行。
所以他渴望挣钱。
他学了很多东西,读了很多书,这些都是为了挣钱。
只有有钱他才能活着,好好地活着。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卷到了战争之中,性命垂危。
好在被人相救,只是救他的并不是大玄之人,而是屡屡侵犯边疆的南桑。
但那又如何,姜槐他只知道他活下来了。
并且南桑还许诺他,只要他甘愿做所谓的奸细,会给他高官厚禄,一生无忧。
救命之恩加上丰厚的报酬,他为什么不干这桩买卖?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他在书上读过的。
他自小便在世上摸爬滚打,没什么道理他不懂的,他足够圆滑也足够会隐藏,所以他成为了南桑在大玄埋下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赵益清听完他的古时候,依然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道:“方清歌唱歌很好听。”
姜槐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似的,嘴角挂上了一丝浅浅的,发自内心的笑。
他喃喃道:“是啊……”
“夫子明明可以兵不血刃慢慢蚕食大玄读书人,可为什么偏要兵行险招针对于我?并且还留下诸多证据?现如今功亏一篑心中可有悔?”
赵益清可不相信姜槐如此聪明的人会大意到将证据遗留在方清歌院内,他一定是故意的,而且姜槐就像是故意露出马脚似的,把事情闹得无比的大,逼着他们去做这一切。
这令赵益清心里不停的打突突,觉得姜槐别有用心。
而姜槐则换上了一副嘲弄的表情,道:“兵不血刃?你当破云书院的学生真的是傻子吗?我随随便便就能将他们的思想改变,那大玄不用我等人的存在也该亡了!”
这话说的赵益清无话可说,可他总觉得事情不对,于是他道:“夫子是聪明人,聪明人执棋时跟我们看到的可不一样,我们看一步,而聪明人则是看三步四步数十步,不知夫子看到几步?”
姜槐猛地一下咧开了一个笑容,这笑容中带着几分被猜透了心思的欣赏,又带着几分等着看好戏的期待,看的赵益清脊背发凉。
不过好在姜槐并没有笑太久,他笑过后便起身挥了挥手道:“想必赵公子已经嘲笑够了我这个阶下囚,请回吧。”
说完后便转身对着墙不发一言,赵益清只能起身离去。
第104章
七月流火,天气刚刚开始准备转凉,也正在这时,姜槐被处以斩首。
好像事情已经落下了帷幕,京城又恢复到了闲适的生活。
但赵益清知道事情才刚刚开始。
七月二十八,将军穆棣携其妻赵益清跪于太平台前,发动了大玄的第一次万民请愿,请求朝廷派兵,收复六州。
赵益清跟穆棣去的时候,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要万民请愿,民众根本就不知情。
太平台修筑于宫门之前,占地面积很大,令人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它。
而且太平台属于皇家用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所以,当赵益清跟穆棣两个人一大清早跪在太平台的时候,显眼极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所有人都想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不明着告诉人的事情,最为抓人。
消息,就这样不胫而走。
还未到晌午,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并且早已有有识之人明白了他俩是要万民请愿,于是乎就算他们什么都没做,京城的民众都知道了他们的意思。
一种奇特的氛围顿时在大街小巷之中蔓延开来。
赵益清跟穆棣就这样跪在太平台前,等着人们到来。
第一个来的是季茂成,他往赵益清身旁一跪,目不斜视,在赵益清开口之前道:“你不用说什么感谢的话,我是为了流光来的。”
当时流光认罪的其中之一条件就是无罪释放季茂成,所以季茂成认为流光身死他也是要负责任的,于是他折了笔,此生不再写文章。
第二个来的,是黄怀鉴。
他与季茂成不同,他家中世代为皇商,牵扯甚广,赵益清本是不想让他来的,毕竟此事若不成便是杀头的大罪。
可黄怀鉴却说“我家是我家,我是我,我给兄弟帮忙关我家什么事?此事若我不来,我还算得上是大玄男儿吗?”
赵益清喉头哽了一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黄怀鉴好似看出他心中所想,道:“不必多言。”
时间渐渐来到了正午,偌大的太平台上只有他们四人。
风悠悠的刮着,卷着发黄的落叶飘到了赵益清跟前。
跪了许久的他早已身体麻木,大脑一片混沌,当他看见那片落叶时,眼中也只能容下那片落叶了。
忽的,他听到了一片娇笑声传来,他缓缓的转过头去,来的是南街的众人。
这些人里有秦风楼的琴琴等人,也有着那日守在秦风楼前的众人,还有着在二七美妆节时卖货的,表演的等等等等,甚至有着赵益清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林林总总有上百人。
她们依旧传的娇艳,跪下挥挥手帕道:“赵小公子要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喊上奴家们啊!指不定奴家也能随着小公子青史留名呢!”
紧接着,来的是周润瑾,他刚到太平台就眉毛一挑,指责赵益清道:“哟,真么多美人儿!赵老板,有此等艳福都不叫上在下,过分了。”
说罢,一撩衣摆也在赵益清不远处跪了下来。
赵益清有心说些什么,可是他连跪都快要跪不住,更别说要他说话了。
他顿时愤恨起来,恨自己这具身子不能再争点儿气,最起码也要稳稳的跪一天才行。
就在他快要跪立不住之时,忽热有一只温热的大手贴在了他的背上。
穆棣把手放在了他的背后,能让他有点儿可以依靠的地方。
赵益清望向穆棣,穆棣的眼神里充斥着歉意,像是将所有的错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一样。
赵益清想跟他说没关系,他没做错,一切不过是命运抉择罢了,可是他现在嘴唇干裂,什么都说不出口,
只能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将背倚靠在了穆棣坚实有力的大手上。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来人。
那人是李铮,他带着赵益清所在班级的所有人向太平台走来。
他的脸色很臭,他走到赵益清跟前恶狠狠的道:“我们今日不是帮你,是看在将军的份儿上!”
说罢跑的离赵益清远远的才跪了下去,看的赵益清直接笑出了声来,甚至都不觉得那么累了。
好似是因为李铮开了头,陆陆续续的破云书院的学生一个接一个的来了,有赵益清见过的,也有他没见过的,甚至连那个曾经在南街闹腾过的书生都来了。
一时间,太平台竟跪满了千人,场面宏大极了,无法再让人忽视。
即便如此,人还在慢慢的变多。
百姓,也开始加入这场请愿之中。
刚刚来的是张玉,是凝脂堂的第一位化妆的顾客。
还有一位,是老餮堂的常客,赵益清见过他好多次。
还有在赵记茶楼诗墙上泼墨挥笔的书生。
还有赵益清曾施舍过银钱的乞丐……
一个接一个,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