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的课变成一日,阮清午间也歇在临时的小学堂里。
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似幻似真,在半梦半醒的时刻,阮清觉得自己唇上落下一滴雨。
凉凉的一滴,很柔软地在唇上溅开,然后水滴被唇上的温度染的温热,唇也变得湿润起来。
他忍不住舔上去。
绵软的触感。
阮清猛地睁开眼,夜夜梦见的面容近在咫尺,他只见少女那纤长的睫垂下,闭上眼睛,压在他唇上的力道更重几分。
他就这么愣怔着,被宁家的大小姐占尽便宜。
事后,宁小姐拿帕子擦了擦唇,看了阮清一眼,道:“你知道我妹妹要成亲了么?”
“…不知道。”
“哦,那你现在知道了。”宁溟看着眼前的男人,视线在他红艳的唇上停了一会,“作为长女,我觉得我该先成婚的。”
男人还在沉默。
宁溟道:“你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算了。”宁溟对这不太满意,男人这时却凑过来,亲了亲她的眼睛,问道,“虽然很唐突,但是你能再亲亲我吗?”
“……”
宁溟早就叮嘱过上课下人不能进来。于是两人就这么玩物丧志过了一个下午。
阮清回去的时候嘴上有血痂。有与他关系好的问他,只淡道:“不小心磕门上,伤了。”
阮清在家准备聘礼,他听力极好,轻而易举听到邻居门口王婶聊天的内容。
“这么快成亲。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害,听说宁家小姐是奉子成婚,早就有孕了,也不知是哪来的野男人……啧啧。”
“我看宁家的婚事迟早要黄,那新郎我听过。是个心眼小的主,回头发现自己吃了闷亏,还不磨挫死宁小姐。”
“……”
阮清忽然没了心情。宁家二小姐他见过几次,看起来清秀腼腆,见到她和男人一起走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惊诧,不过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想这段时间偶然见过的几次。阮清才惊觉二小姐脸色越来越差,结合王婶谈论的内容,不难猜测,二小姐原来的情郎失踪,身上有孕,不得不成亲掩瞒。
可宁老爷想掩瞒事实,这风声又是如何传出的?
雨下的很大,宁家因为二小姐成亲变得忙碌,他也被告知暂时不用去上课了。
二小姐成亲前一晚,阮清的家门被敲响了。
那人进来后,就把斗篷的帽子掀开了,露出底下素净漂亮的脸。
女子亲亲密密地抱了阮清一下,道:“意不意外?”
“意外。你怎么来了?”男人问。
宁溟道:“我不知道。总觉得我应该来看看你。”
“这样很不安全。”阮清皱眉道。
“我知道了。”宁溟亲热地搂着他的脖颈。“我很想你!”
阮清说不出斥责的话了。
夜里睡得迷糊的时候,宁溟似乎瞧见她的先生坐在灯下绣着什么,她默默想,我家先生真好看。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宁溟就被叫醒了。
“我再睡一会。”她嘟囔道。
“不可以。”阮清道,给她穿上外衣。
宁溟见他动作生疏。笑着拿过衣服自己穿,她系着衣带,问道:“我昨夜好像看到你在绣东西。是绣什么?”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我昨夜在偏房看书,很早就睡了。”
“是么?”难不成是我看错了?宁溟想。
早晨喜乐从宁府响起。一路沿街吹吹打打,半个城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然而。三天后。就传来二小姐香消玉殒的消息。
宁府红色的绸花还未取下。又换上了白绸。
那段时间好像过得飞快,阮清宁溟匆匆见过几次面,都没有机会说话。宁家与娶了二小姐的刘家闹得不可开交,大雨连着下了许多天,纠纷还未解决。反叛军的铁蹄就踏破了塘城。
昏君奸臣当道,阮清知道迟早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看向黑马上身披铠甲的男人,没来由的熟悉。
叛军进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血洗宁家刘家。
两家的府门被锁死,所有人被关在里面,叛军守在门外,逃出一个就地解决。
阮清找到宁溟时她正蜷缩在两人上课的水榭里。火势汹涌,如何也无法逃出去了。
阮清抱着宁溟,轻柔道:“可惜我还没给你聘礼。”
“没关系。”宁溟虚弱道,声音轻不可闻,“你已经把自己给我了。”
热浪沸沸被狂风抉,像要掀翻整个塘城。大火烧了三天。滔天的暴雨滂滂沛沛,弹动屋瓦的惊悸腾腾欲掀起,火势始终未灭。
阮清看着两人烧成灰烬。却始终清醒。他没有去轮回。也没有看到宁溟的魂魄。
细雨缠绵,漫天的的雨丝化为丝线将他层层包裹起来,他藏身在“蛹”里,听到外边痛苦的哭喊。
“我虽是魔修却从未作奸犯科!你们自称正道,却因此而逼杀我爱妻!既然如此!我便让你们看看何为魔修!”
纷乱的求饶声!哭嚎声!男人愤怒的辱骂!纷繁入耳。
清岭叹了一口气,周不离天赋卓绝,连这上古大阵也能驱动,或许是自信无人能进阵心,才将最深的感情藏在了这里。
“藏心”困的或许不仅是入阵者,还有他自己。
清岭从山洞中醒来的时候,明还在睡着,他低头亲了亲少女的额头,道:“在等我一会,我很快来找你了。”
大雪下了多日,九方山一片皑皑白雪,他出来时正霁雪初晴,天光万顷。
他在这天光中,看到了青明。
第50章 道侣
青明觉得有些头痛,喉咙干渴得像有火在灼烧。
她的视线模模糊糊,屋子里光线昏暗,她看到一身熟悉的青衣。
青明还没彻底清醒。她以为自己在梦里,支起身就想下床拉住那人。
动作慢了,他就不见了。
谁知还未下床,她就被人搂住。她的脸埋在男人胸口,呼吸间尽是清列的竹香。
青明指尖动了动,她意识模糊动作全靠本能,修长的指尖爬上男人的脸,青明捧着他的脸,仰头费力地吻着。
更清列的气息压下来,她感觉到自己被这味道彻底包围缠绕,透过衣物,若有实体般一寸寸抚摸她的皮肤,她被揉捏,挤压,裹紧,融化。
青明从这越来越热烈的吻中逐渐清醒,她的眼睫湿润,沉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身上的人,有些缓不过劲来。
她整个人被男人抱在怀里,她体量并不算小,但被他这么搂着,让她觉得自己像个不能自理的婴孩。
“清岭…你回来了?”她愣愣道。
声音暗哑。
她发觉自己还是很口渴,下一刻手中就多了一杯水。
青明捧着茶杯一饮而尽,清岭又给她续了一杯。
解了渴,青明小口小口抿着水,她现在还在清岭怀里,男人呼吸的时候,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抚过她脖颈,有种莫名的酥麻。
她余光看到清岭绯红润泽的唇瓣,从脖颈到耳朵再到脸颊,一点一点红透。
清岭饶有兴致地看着,眼神满是趣味。他凑到青明耳边低声道:“师父心魔去了?”
这声音委实好听,甚至于诱惑。青明身体先是一抖,才咽口水“嗯”了一声。
她开始坐立不安,想站起身改变这个糟糕的位置。谁知刚起来又被人拉回去,清岭坐在床上,青明坐在他身上,男人有力的双臂从后背紧紧抱着她,轻柔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从男人胸腔产生的震动自两人相贴的位置传递着。
青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了抓,最后攥住男人的一点衣袖,深吸了一口气。
“你要做我道侣吗?”
这句话一出,青明感觉到一阵轻快,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在这一天说出口。
身后传来几声闷笑,有些惊讶又有些欢快道:“我还以为你一直不会说,我刚刚还想要不要开口。没想到……”
他本来用下巴抵住青明肩窝的,现在直接两指捏住青明下颏,侧头吻她。
有些话没必要说太多,享受此刻就可以了。
……
“对了,楚芝怎么样了?”青明搂着清岭的脖子,气息有些喘。
清岭声音有些慵懒,“三日内,或许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