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打到人迹罕至的密林两人连体内真气都懒得压抑,瞬间飞沙走石枝柳尽折。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夜无霜总觉得梁苡影状态没那么好,出招也很焦躁真气也很混乱,而且绝大多数的攻击其实并没落到他身上都是旁边的树石遭了秧,就像小孩子被大人误会做错事的委屈,在疯狂发泄心里的不如意。
他觉得这太荒谬了,那是帝王,睥睨天下又有什么人能让她受委屈?何况杀了人她怎么好意思觉得自己委屈?
这样想想是不是皇宫里那位也这样觉得,师傅的死在他眼里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越想越愤怒越想越痛苦,这些压得他日日夜夜不得安睡的情绪此时一股脑的爆发出来化作尖锐的长矛狠狠地刺向与他交战的女人。
梁苡影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不容作假的杀意。
想杀她的人太多了,被她杀死的朝臣亲眷,无时无刻不在试探着禁卫军底线的刺客群体,甚至……
甚至连父皇母后都盼不得她从未存活在这世界上。
可她总能很快的接受现实然后带着轻蔑的笑将所有试图违抗她的人一一送进地狱。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见面不过几天,啰啰嗦嗦胜过她父母,待她从不比待别人好甚至长相一般般武功一般般,她一抬手就能碾死的蝼蚁想要杀她的时候她会这般委屈?
于是再一次对掌时梁苡影撤去护体罡气任夜无霜裹挟着浓重杀意的一掌狠狠拍在她胸口。
夜无霜一愣,没想到这种变故,对方已经停手按常理自己不该趁人之危,但师父躺在义庄那冰冰凉凉的身躯还在眼前,他眼里忽然一狠,长剑已经不留情面的插进她胸口。
梁苡影任那灭顶的疼痛席卷她全身,面无表情的盯着胸前的长剑看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将它□□扔在地上。
“我做错了什么?”
夜无霜一愣。
不知为何梁苡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竟让他感到心虚,可是听到她这话就忍不住一声冷笑:“做错了什么?你随随便便杀人灭口怎么好意思问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人命当真如此轻贱甚至让你连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能让你说杀就杀留不下一丝余地?”
师傅也好女人也罢,明明都是无辜的,为什么会这样……
这话像是让她很不理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况君让臣死臣岂可不死?我是君王,本就该顺应我的意思!”
“君王?你算什么君王?”夜无霜骂,眼里血色翻涌“你若真是君王,敢不敢将自己的身份大白于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坐那宝座的究竟是谁!”
梁苡影是兄长的影子,平素最恨有人说她不是君王,听到前半句掌上杀招已经酝酿好,听到后半句却又生生顿住。
好半天才道:“那又如何?说与不说有何分别?”
“……”
梁苡影呵出一声笑来,笑容嘲讽却好像要哭:“说与不说这大梁总是我梁家的天下!就算不是我,也会是我哥哥坐在那个位子上!说了又如何?御史台死谏我会在乎?伦理纲常压得住我?”
她面色一狠:“就是真知道了,哪个敢反我?不怕脑袋搬家?我做得了初一当然也能做成十五!便是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我和我哥哥也会是这大梁的王皇!那些个酸儒也要掂量掂量,想翻天,谁有那个本事!梁苡澈嘛?那贱人之子身上有我的血蛊,我若死,他也要给我陪葬!”
那猩红再次自她眼底浮现:“既无人翻得了我的天,我又何必在乎他们的生死?不如我的,自该在我脚下臣服!怨只能怨他们不够强!”
胡说八道!“你这都是歪理!就算你有本事只手遮天,再多臣民你也杀得完,可没了子民的帝王算什么帝王?别忘了国家怎么生存,还不是你眼中蝼蚁为你献上税收,才养活得了你的内务府!否则你算什么帝王?再者说,蝼蚁也自有蝼蚁的生存之道,你凭什么遮了他们的天,废了他们的道?如若那样,要律法作何?要王国作何?”竟为了这种歪理草菅人命他一定是傻了才会在那一刻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
却听近若咫尺处,一清润男音响起:“就凭我便是他们的天,我就是他们的道。”
夜无霜惊惶看去,不知何时密林被禁卫团团围住,一袭青衣的丹凤眼男人笑容清朗,却……不容置喙。
第24章
那人苍劲如竹,却是个病弱公子,披星戴月风尘仆仆却未能折损这人半分气度,只会好奇这般人物该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养出来。
明明长了一张瘦弱的世家公子哥的绝艳面容,却能毫无违和感的说出那样霸道的话语,夜无霜和他浅薄的几次见面这人碍着当时梁苡影生病对他有几分礼遇,从不曾有过这样的针锋相对,恰好这次他杀意全开又迎上自己刚刚和势均力敌的人动过手之后最虚弱的时候,那锋芒他没抵过,呕出一口鲜血来。
梁苡影张张口像是要说什么,但是他没看见。
一杀飞快的将刀架在夜无霜脖子上,回头去看主上,等候下一步命令,那人浅浅笑笑,只道让人收拾出一个干净的马车出来,再多拨几个人留给他差遣,两人心里明镜似的只道这是软禁的意思,但一个佯作不知,另一个毫无异议,只是对着看了几眼,交换了些不与外人道之的信息,夜无霜就正式开启了自己的软禁生活。
一杀安排好一切,就地扎营,然后默默退去,把空间留给那对气氛明显不对的兄妹。
“……既是回来了,为何不回京城去?”
先开口的是梁苡宸,他问话时眸色温温,像是个真心疼爱妹妹担忧她吃亏的兄长,但是背地里汹涌的暗潮却只有那兄妹二人自己心中有数。
梁苡影一哂,没了方才的茫然,那柔弱仿佛只是一闪而过,她撩袍坐在地下,也不管枯枝烂叶会不会脏了她的衣袍:“若是我回去,那位子不是又要我来做?年年也没个新意,倒不如出来逛一逛,长长见识。倒是兄长,莫非是那位子已经做腻了,等不及要我替?”
这兄妹也是奇怪,寻常人想做做不不上的皇位在他二人眼中不值一提,也不知是不是得到了就不珍惜的怪病。
梁苡宸当真好脾气,被亲妹妹这样夹枪带棒的讽刺一通也不见生气,甚至也一撩袍坐下,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因为截然不同的表情神态变得格外好区分。
他叹一声:“阿影也知那位子寂寞,怎么还抛下兄长,和那人一道。”
梁苡影这回干脆直接躺下,望着那柔和月光:“兴许……是‘正好’吧。”
一母同胞瞬息之间梁苡宸已经晓得自己妹妹的意思,却并不吃惊,只叹息一声:“那好,便留他一条性命。”
提到性命,梁苡影一皱眉:“哥哥为什么杀了那老头?”
她没忘记自己为什么会被叫出来,若不是因为医谷老人的死,夜无霜不至于有胆子以卵击石。
但她却忘了,她这般行径有多想兴师问罪还是为了个男人向她哥兴师问罪,梁苡宸眸色瞬间深沉却没有回答她的质问而是笑容浅浅的转移了话题:“说起来,阿兄还不知,藏在阿影身子里那个幽魂是如何除掉的。”
这本也是他想问清的事情,梁苡影一听这事更是心烦:“哪除去了?还在我身子里呆着呢,只不过那夜无霜用酒灌醉了她,才把我放出来。”
身体里藏了个人再好脾气的人都会忍不住惊恐何况梁苡影杀生无数手上累下重重罪孽,又是大梁暗帝习惯将一切牢牢捏紧在手中琉璃的存在就像个□□时刻提醒着她有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存在在威胁着她的生命。
梁苡宸想了想却没说什么,酒么,那时那人醉倒在宫廷里大声喧哗言语无状却也没见阿影回来,此法或许可做个保底但却不可完全依赖。
忽听梁苡影问道:“兄长是如何知道我身在何方的,明明我未曾像线人透露过我的消息……”她本来以为是因为今天脑的事情太引人瞩目但仔细想一想不对,就算是收到线报快马加鞭送回去兄长也不可能无视地理山川之险长路迢迢的漫长路途插了翅膀一样眨眼间便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之中定然还有别的事情她不知道。
果然梁苡宸但笑不语。
第二天清晨时梁苡影终于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被发现行踪的了。